宁威远胯下的乌骓马,蹄子在山道上一滑,整个跌倒在路旁,幸好被路旁的一棵树挡住,才没有摔下山去。
他反应机敏及时腾空而起,才没有被马压倒。他都没有来得及去后怕,立刻和侍卫换了一匹马,继续疾驰而去。
他有好多事想问她,他有好多事想向她坦白。
只是命运的齿轮一旦启动,就不会停止。
……
……
冬天的日出很迟,但太阳依旧升起了。安安掀开窗帘,看见无边冰原上一轮巨大的红日,忧心忡忡。
她原来计划在日出前,到达杜津,登上开往远洋的海船。
暗夜对于安安来说是最安全的,但是大雪延误了行程。
如今白天她还落了单,也许只是自己多虑了吧,安安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有点显怀了。
小七突然指着马车后面,大声喊着堂主让她看。
安安探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人骑着马疾驰而来,扬起了一道滚滚雪尘。
那人丝毫不顾及马的死活,不停的用刀背拍打着马背。
安安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龚宁,准确的来说,是穿了龚宁皮囊的枯瘦巫师。
假龚宁的马终于和安安的马车并排了,他手中的长刀砍向了驾车的小七。
小七的残月弯刀架住了他的长刀,安安启动了手臂上的袖箭,这么近的距离,避无可避。
袖箭正中假龚宁的胸膛,他转过脸来,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安安醒悟过来,枯瘦巫师只不过是用了龚宁的皮囊,皮囊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衣服,他怎么会在意衣服的安全呢!
小七侧身踹了假龚宁一脚,想将他踢下马去,不料枯瘦巫师借势腾空而起,落到了马车顶上。
枯瘦巫师在马车顶上稳住了身形,长刀凌空向驾车位置的小七砍下,小七腾空也翻上了马车顶,避过了这一刀。
两个人在狭窄的马车顶上,激烈地贴身肉搏了起来,枯瘦巫师突然动作慢了一下,他觉得四肢麻木,口舌发干,吐了一口黑血出来了。
他这才醒悟到,安安刚才的袖箭是萃了毒的,他不由气恼地呸了一口。
小七趁机将他一脚踢下了马车。
没人驾驶的马车眼看就要翻车了,小七连忙跳下了车顶,拾起缰绳,奋力赶着马车。
前面风雪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房屋的轮廓,仔细听还可以听到,海船呜呜的号角声。
小七的马车如离弦的箭,在满天风雪中穿过。
终于看到码头了,小七终于放下心来。
站在海船上,一直翘首以盼的展锦堂看见马车驶进港口,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兴奋地命令大船向下放扶梯。
安安穿着白狐狸毛的的大氅,在小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看着高高的大海船,看着船上站立的展锦堂,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旁边的一艘大海船上却突然站起了整齐的一队人,逆着阳光,安安看到了他们手里的武器,那是清一色的短銃。
安安看到了枪口喷出的火焰,眼泪从她的眼里滑落,宝宝对不起,妈妈尽力了。
三排火枪轮射后,那队人消失在了船弦后,展府的护卫沿着扶梯急速地下落,迅捷地攀爬上了那艘大船,杀手原先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展锦堂呆呆地站在船上,他瞠目结舌,泪水从他的眼里一滴滴掉落,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
展锦堂从高高的海船上一跃而下,他在雪地里疯狂地跑着,命运如此残忍,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没有任何温度的太阳照耀着无边的雪原。
展锦堂在她身边跪了下去,小七也趴在安安的身边,他的手依然伸向安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想保护他的堂主。
安安的胸部已经被轰烂了,她的身下,鲜血依然还在不停地渗出,将周边的雪都染成了红色。
杀手的子弹却饶过了安安美丽的脸庞,她苍白着脸庞,仿佛只是睡着了啊。
展锦堂将安安的手拉到自己的脸颊,她的手依然还有温度。
展锦堂泣不成声,仰天大吼,“安安啊!”,吼声撕心裂肺。
风雪中的骑兵部队,正快速靠近着杜津,那声仿佛野兽般的嘶吼,让宁威远心中一紧。
他已经可以看见岸边的大海船,也看见雪地上殷红的一片。
他颤抖着手勒住了马缰绳,没有丝毫力气下马,他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躺着雪地里的他最爱的女人。
杀手没有给她任何逃命的可能,她就那样的静静地躺在雪地上,她美丽的眼眸,再也不能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她的柔软香甜的唇,再也不能吻上自己的额头!
宁智深将他扶下了马,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女人就那样死在了自己面前。
跪在安安身边的展锦堂,红着眼,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抓住了宁威远的衣襟。
展锦堂眼里冒出了凶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是你害死了安安,是你害死了她们母子两个!”
展锦堂狠命地摇晃着宁威远,他的眼里仿佛又出现了安安如花笑颜!自己为什么要带安安进京城啊,不进京城就碰不到宁威远了,她就不会如此凄惨地死在了杜津!
展锦堂嚎啕大哭,“是你!是你!是你杀了她们母子两个!”
宁威远一动不动地认由他推搡着,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安。
一阵大风吹开了安安的狐皮大氅,露出了安安隆起的腹部,宁威远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虎豹骑军士将展锦堂向后拖去,他依然在疯狂地咒骂着宁威远。
宁威远跪在安安身边,他放声大吼,吼声里带着血。他身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他将血肉模糊的安安抱进怀里,轻轻地吻着她冰冷的脸。他满脸的泪水,轻轻地将手放在安安隆起的肚子,那里有他早夭的孩子!
他凄惨地嚎哭着,哭声已经不像人类了,仿佛失去爱侣的狼王独自在山顶上哀嚎。
自己是天下最可笑、最可耻的帝王,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
中午的太阳,渐渐地失去而来光芒,天地昏暗,只余风雪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