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稳婆的声音不自觉的发颤,眼神难掩恐慌,弘历见状,顿生不祥预感,当即走上前去,
“怎么了?”
稳婆吓得不敢吭声,指了指孩子的手,弘历定睛一看,发现孩子的左手竟与常人不同!
躺在帐中累到几近虚脱的苏玉珊隐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含含糊糊的,似是在隐瞒什么,玉珊顿感不妙,忍痛撑起身子询问,
“孩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玉珊才生完孩子,元气大伤,弘历不忍让她为此事而忧心,也就没说实话,笑打岔道:
“没什么大碍,孩子的胳膊上有块胎记而已。”
若只是胎记,稳婆不至于反应这般奇怪,玉珊不信他的话,坚持要让稳婆将孩子抱过来。
弘历却是不许,“你先休息,等睡醒再说。”
“你们支支吾吾的,我怎么睡得着?”即使很疲惫,但苏玉珊一想到他们的神情,她便难以入眠,定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她坚持要看,急火攻心,咳得厉害,弘历不敢再惹她动怒,只能将孩子抱过去。
接过孩子的那一刻,苏玉珊的手不自觉的发颤,她的心顶在嗓喉处,紧张的她一遍遍的打量着孩子的五官,并未发现异常,又看了看脚趾,也是正常的,直至她的目光落在孩子的左手上时,她才惊觉异样!
孩子的手指的确是五根,但除却大拇指外,其余四根手指的根部竟有一层薄薄的皮膜相连,以致于那四根手指分不开,紧紧的连在一起!
苏玉珊心顿沉,这是她的骨肉,她自然不会嫌弃,但就怕孩子会被人嘲笑。
先前永璋的脚趾缺了一根,但脚趾一般不会露给外人看,是以永璋的缺陷一直没被别人发现,这孩子生性乐观,这事儿也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但女儿的手是露在外面的,极易被人瞧见,她怕女儿长大后,发现自己的手和别人不一样,会极度自卑。
煎熬了十个月,好不容易才生下孩子,却是这样特殊的情况,玉珊心底才涌起的喜悦瞬时被浇灭,抱着孩子默默垂泪。
弘历心疼的拥住她们母女,“别担心,这也不算什么大缺陷,至少孩子四肢健全,没有残缺,只是有蹼相连而已,左手不常用,倒也不影响。”
那会子看他们神情不对,苏玉珊还以为女儿哪里有严重的残缺,少只耳朵或是少只手,当时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是她无法承受的情状。
相较她想象的情形,眼下女儿的状态似是稍稍好一些。
不放心的她又让人将孩子抱出去,给太医查看,看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太医仔细查验了许久,只道孩子一切正常,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毛病。
事已至此,玉珊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只要孩子康健,不遭罪,她便知足了。
弘历心下生疑,担心孩子畸形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又让太医给玉珊诊脉。
太医诊脉之后,如实回禀,“启禀皇上,娘娘气虚体弱,是因生孩子伤了元气所致,除此之外,娘娘并无其他异常,小公主的这种情况,大都是天意,应该不是人为所致。倘若有人下药,那情况必定比现在严重得多。”
既如此说,弘历也就没再追究,他下令给殿内的所有人,不准将此事传出去,谁若敢对外说一句,格杀勿论!
尽管他下了令,玉珊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手指是常年露在外面的,孩子小的时候,她还可以将其藏在宫中,旁人或许没机会看到,但等到孩子会走路,长大之后,肯定是要出去的,到时就会被人看到了啊!
弘历劝她别想太多,“能瞒一日是一日,暂时不公开,至少不让太后知情,她若知情,势必又要说你生的是怪胎,借机找你麻烦。”
为了不让女儿成为旁人议论的对象,玉珊只能想办法先瞒着。
容瑜和永璋都去看望了妹妹,永璋欣喜不已,他盼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了自个儿的亲妹妹,怎能不开心?
但看到妹妹的手指时,他不由讶然,此时母亲正在休息,他悄悄问父亲,“皇阿玛,妹妹的手怎么了?”
弘历严正警示容瑜和永璋,不可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姐弟二人已然懂事,晓得此事的严重性,郑重点头,表示明白。
在苏玉珊坐月子期间,太后也曾来看望过孩子,好在冬日寒冷,孩子穿着棉衣,又裹着被子,包得厚实,太后也就没瞧出问题来。
苏玉珊暗自庆幸,只盼着太后少来看孩子,她一过来抱孩子,玉珊便心惊胆战,生怕太后发现异常,又要闹事。
弘历下了死命令,是以宫人都嘴紧得很,没一个敢乱说话的,这事儿暂时瞒了过去。
令玉珊庆幸的是,除了手指异常之外,小女儿没有其他的问题,身子骨还算康健,除却偶尔风寒发热之外,一年内没生过大病,尚算省心。
草木枯荣又一岁,乾隆十一年正月间,小公主已有一岁零两个月,正在学走路,宫外铁狮子胡同的公主府,历时两载,终于修建完毕,今年容瑜已满十六岁,是时候成亲了。
弘历与达尔罕王商议之后,将婚期定在了五月间。
自从定亲之后,容瑜便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这样她就能在母亲身边多待几年,然而谁也无法将光阴静止,她终究还是长大了,得成亲了。
父母已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她没什么可费心的,只照做便是。
五月初六,是固伦和敬公主与蒙古世子勒珠尔成婚的大喜日子!
身着吉服的额驸勒珠尔进宫迎接公主,而后与公主一起去往慈宁宫以及宁寿宫,给太后以及各位太妃行礼,再向帝后和皇贵妃行礼。
礼成,弘历赐宴保和殿,宴罢还不到晌午,容瑜含泪拜别父母,乘坐凤辇,在一众福晋命妇的陪同下,出宫去往公主府。
目睹女儿与额驸离宫的场景,玉珊既欣慰又不舍,儿子和女儿相继成亲,有了自己的家,他们都长大了,离开了父母的庇佑,从此以后便要过自己的日子,是苦是甜,玉珊都管不着了,只能看孩子们的造化。
先前的公主们出嫁后都去往蒙古居住,留在京城的,容瑜还是头一个,而京城的固伦等级公主府,仅此一座!
公主府有正门五间、启门三间、正殿七间、翼楼各九间、后殿五间、后寝七间、后楼七间,规模宏大,家具古董摆件一应俱全,皆乃上乘之物。
府中仍设有宴席,这一整日,府内众人都十分忙碌,勒珠尔忙着在外应酬,容瑜则待在喜房之中。
吉服太过厚重,宫人为公主换了身银朱色的绣牡丹常服,取下冠帽,梳了个两把头,容瑜才觉浑身轻松许多,方才那一身,真真压得人喘不过气。
入夜后,勒珠尔来到寝房,与公主共饮合衾酒,而后吩咐她们出去领赏。
下人们福身告退,陆续离开,关上房门。
容瑜早就告诉过自个儿,这是避不开的事,她得学着接受,但看到身形高大的勒珠尔一步步走向喜帐时,她不自觉的开始紧张起来,对于即将发生之事,莫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