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界】
深夜,田府墙外,一个瘦小的身影抬头望了望高墙,然后一跃攀上墙头,翻身入内。
这时法师满腹狐疑的起身,正打算出禅房去找田俸。
突然,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
“快把这围了!”
“不要让他跑了!”
禅房的房门被人踢开,为首的正是老管家,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年轻院工:“你个骗子!竟敢来此骗财?!”
法师皱眉:“你们这是何意?”
“我家家主说你是个江湖骗子冒充法师来我们田府骗财!”管家指着法师:“你若识趣明日就乖乖跟我们去见官!省的我们动粗!”
法师皱眉:“我哪里欺骗你家家主了?”
管家生气的:“哼!我家家主整日与名士大德结交阅人无数,你是不是骗子他自然知道!”
法师有些焦急:“你家家主现在哪里?我要见他!”
“家主说了不会见你!”
法师:“那,我那件包裹呢?现在哪里?”
“哼!”管家冷笑:“我家家主让院工老吴去后山扔了!”
法师:“什么?!扔了?”
“你休要再啰嗦了!快跟我们走吧!这禅房可不是骗子呆的地方!”
“你赶快告诉田俸把法袍和骸骨取来给我!”法师眉头紧锁,正色的盯视管家:“我尚有时间超度!不然……”
法师的眼神让管家心里发毛:“啊?!不……不然怎样?”
法师:“不然会出大事!”
管家:“啥?!”
话音刚落,田府后院突然惊叫声四起一阵大乱。
“家主!”
“老爷!”
一群人慌忙跑出禅房向后院奔去,法师也紧跟在众人身后。
后院里仆妇院工围在书房门前乱作一团。
“刚刚还好好的……”
“是啊,这怎么就……”
法师赶忙分开众人走进书房看到田俸倒在地上目眦尽裂面如死灰。
老管家吓得一下瘫坐在地:“这……这倒地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抬头看到法师,猛地上前一把拉住法师衣服:“法师,你救救我家家主吧!”
法师上前伸手一摸田俸的鼻息和脉搏,已经气绝身亡。
法师摇头:“没救了……”
老管家再次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法师转头问门口众人:“老吴现在哪里?”
人群后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我……我在这!”
院工老吴怀里抱着法袍包裹走进书房。
法师赶忙伸手接过法袍:“刚刚听说田俸让你丢弃到后山了吗?”
“呜呜呜呜……”老吴突然“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这……这法袍内的骸骨是我家小姐白菁菁!我怎能忍心抛弃啊?!”
所有人一起看向老吴“谁?”“白菁菁是谁啊?”
管家抓住老吴的胳膊:“老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知道这大院……它原本姓白啊!”老吴看着众人。
“什么?!”
“姓白?”
老吴抽泣着:“你们这些人都是后来此地的,只有我是自幼就随我爹在这大院里做工,小姐和夫人待我不薄,我爹病重那两年白家不光求医买药,我爹死后还给买了口上等的棺材发送……呜呜呜……”
老吴继续:“二十年前一场变故,一伙强盗洗劫了白家大院,白老爷和太太都死于非命小姐也不知所踪……然后不久田老爷拿着金银买下了这里,从那以后才改称田府……”
法师:“那田俸和白家有何关联?”
“田老爷本是此地一位放羊的苦娃却与白姑娘自幼相识二人情投意合……”老吴摸了摸眼泪:“我就知道那时他经常偷偷跑来这边与小姐私会,被白老爷发现责骂过几次……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老吴指着法师怀中包裹:“刚刚他把这包裹塞给我,跟我说这是一包羊骨让我扔到后山,我……我在村口转了几圈也没忍心丢弃。”
管家:“你……你怎知这骸骨就是白小姐?”
“白小姐生来左手就是六指……与这骸骨相同!”老吴:“……我知道白老爷和太太葬在村东的坟茔,于是就打算回来跟老爷说情用我的工钱换一口棺材将白小姐也葬在那里……”
老吴是个忠义之人啊!法师轻轻点头,但心中疑惑这件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法师看了看怀中包裹已经体觉不到丝毫的怨气,看来白姑娘的心愿已了怨念已散了。
法师问管家:“你家主母呢?”
“啊……主母带着少爷前日回娘家省亲还未归来……”管家结结巴巴的。
“你赶紧派人去报丧!”法师几乎用命令的口吻对着管家:“另外去准备两具装殓的棺椁,其他人都退出这里!”
“啊?”管家一愣,连忙答应:“唉!”
“都出去!都出去!”管家一咕噜爬起身慌张的冲向门外:“小六!快去主母娘家报丧!小七儿!随我去买棺材……”
法师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拉起老吴:“老吴,你跟我去一趟后山!”
“好!”老吴点头答应着。
老吴举着灯笼一边擦着眼泪跟着法师走出田府,二人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田府后院的马圈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上下打量着老马:“嘿嘿……刚好!刚好!”
后山的山崖上法师将包裹展开,随后盘膝坐在白骨堆前叹息:“你既是已了却心愿怨灵以散,那就在空界相见吧……”
【空界】
“空……”
山花烂漫的后山山崖,飞流瀑布鸟语花香。
白姑娘一身白衣站在山崖之上俯瞰着山下的村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法师披发跣足身披锦斓袈裟手持黄金锡杖站在白姑娘身后,肃穆的看着她:“我自知道法浅薄不谙世事因此才出川游历体察人心,但未想人心之怨恨竟能如此险恶?”
“啊?!”白姑娘转回头看到法师,便一下扑倒在地:“多谢法师能帮我了却心愿化解怨念……如有来世我愿做牛马为您驱驰……”
法师摇头:“你说吧,为何加害田俸?”
白姑娘脸色突然阴沉,双眼仿佛要喷出烈火。
一刹那,空界中天昏地暗,太阳西升东落寒暑倒流,水化冰、冰化雪、雪升空……
三十年前,桑柳坡后山。
几名仆妇佣人捧着香烛蜡扦各式供奉簇拥着一对衣着雍容的母女沿着山道而上,一看便是上山进香。
七八岁的小女孩跑在前面蹦蹦跳跳嘴里哼着小曲,一边跑一边伸手折取路边的野花攥在左手,持花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母亲微笑着在她身后招呼:“菁菁慢走,小心摔跤!”
“知道啦!”小女孩嘴里答应着但丝毫没有驻足,小女孩伸手刚要折断一朵娇艳的红花,突然一阵哭喊声音传来吓得女孩赶忙跑回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紧张的张望。
“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废物!”
“啪啪啪”一串皮鞭的声音。
“哎呦!呜呜呜……别打了!我知错了……”
“知错了就完了?你拿什么赔我?!打死你算了!”
“啪啪啪”又是一串皮鞭的声音。
“哎呦!呜呜呜……您饶了我吧……”
母亲赶忙招呼仆人前去看看,不一会仆人跑了回来:“夫人,是一个羊倌儿被绑在树上他的家主正在鞭打他。”
“哎呀,造孽啊!快快,随我去看!”母亲连忙带人快步走上前去。
果然,不远的树林边一个八九岁瘦弱的羊倌儿被面对大树绑缚着双手,袒露着的背上已经是累累鞭痕,鲜血已将身下的中衣染红,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高举着鞭子正要抽打羊倌。
“住手!你这是要打死他啦?!”母亲大叫着冲了过去,仆妇佣人也一拥而上,小女孩惊恐的藏在母亲身后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嗯?谁啊?!”中年男子撇着嘴一脸狂横的转身。
“哎呦!”胡子男看到母亲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嬉皮笑脸:“是白夫人啊,您这是去山上进香吧?”
白夫人皱着眉:“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打他?”
“他弄丢了我的羊我当然要教训教训他!”胡子男:“这是他今年丢的第二只羊了,不打他还得再丢!”
“你不去捉拿偷羊的贼人却只会拿个孩子出气!”白夫人有些生气:“你不要打了我来赔你的损失!”
胡子男一听大喜,立刻笑嘻嘻的:“哎呦,一直听说白家是大善人此言果然不虚啊!”
白夫人对佣人:“给他拿一锭银子!”然后转头对胡子男:“快把他放了!”
没想到突然胡子男单腿下跪“扑通”仰着脸哀求:“求白夫人您好人做到底吧!”
白夫人一愣:“怎么?一锭银子还不够么?”
“他本来平日里做事就笨手笨脚,现在已经打成这样我也没钱给他治伤。”胡子男一脸委屈:“在我手里他早晚还是一死,不如白夫人就将他收去吧!”
白夫人犹豫了一下:“行!你说吧!多少钱?”
“这我得算算啊……”胡子男转着眼珠盘算:“我买他时六岁现在九岁……已经白吃了我三年……”
“您看……给二百两就行!”胡子男呲牙搓着手猥琐的笑着:“这点钱在白善人家真不算啥,您就当买个活儿物放生了吧……哈哈哈。”
羊倌儿强忍着疼痛有气无力的说:“呜呜呜……他……他当年从人贩子手里卖我才花了二两……您……您莫要……”
白夫人点头:“我知道了!你明日到我家拿钱!”
胡子男连连作揖:“多谢白夫人大慈大悲大恩大德!”
白夫人也不理他,转身对仆妇:“快把羊倌儿救下,咱们回家给他治伤!”
小女孩依旧躲在母亲身后,忽闪着一双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