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执掌行云布雨,镇压天下水脉,江河湖海俱受节制,其中又以东海龙族为尊。但龙族第一强者却非东海龙君敖青,而是钱塘龙君敖炎。
“本朝高宗年间,钱塘君得知兄长洞庭君之女遭夫家泾河龙族凌虐,遂现赤龙本相携雷霆之怒飞临泾河,一战杀生六十万,淹地八百里,泾河龙族一脉就此死尽死绝。
“钱塘君出气后要携侄女回转洞庭,泾河便成了无主水域。那昆明池的赤嚣瞧出便宜,凑到钱塘君面前一番称颂巴结,又痛斥泾河龙族罪有应得。钱塘君见他本体和自己一样都是赤鳞火龙,瞧得有些顺眼,便随口将泾河水域许了给他。
“赤嚣一来扯上钱塘君这面大旗,二来本身的实力也算不差,倒也坐稳了泾河龙君的位子。”
在泾河上空,凭虚而立的何仙姑将赤嚣的来历向对面的胡垆娓娓道来。
在永州那边得知了赤嚣竟对程灵素存有非分之想,胡垆当时七窍生烟,片刻也等不得便要来找他算账。
程灵素见素来深沉稳健的丈夫竟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纵使生情恬淡,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欣喜。
但她自不肯让丈夫轻易设险,当时将赤嚣的修为境界详细述说一遍,由胡垆判断自己是否有十足胜算,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他前来,却又请好友何仙姑随行帮忙压阵。
何仙姑说完自己对赤嚣的了解,郑重提醒道:“姐夫,那赤嚣或不足为惧,但正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咱们不得不慎重考虑那位钱塘君的反应。据说他早在千年之前便臻达金丹九转的大圆满境界,只是因事获罪才被困在这方世界,不得超脱以化育元神证得天仙大道。”
胡垆摇头笑道:“阿秀你不必也试探贫道的决心。贫道平生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今天那赤嚣贫道是定要动一动的,便是钱塘君来了也护不住他!”
言罢扬手,“八景剑”从碧玉葫芦中飞出,沿着泾河水脉,四柄往上游,四柄往下游,瞬间各自飞出五十里后垂直落入水中。
剑身同时轻微震荡,彼此声息气机相迎连为一体,结成“玄都八景剑阵”。
“八门挪移!八相封禁!”
胡垆引动剑阵变化,先演化休、伤、生、杜、景、死、京、开八门,挪移乾坤,将百里河道上行驶的所有船只凭空挪移到更上游或更下游的河面;又演化天、地、风、雷、失、火、山、泽八相,混成天地,将夹岸数里、上下百里的一段河道尽都囊括其中。
何仙姑看得眼皮直跳,心道这位姐夫看上去富态和气,不料竟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看他摆出的这等阵势,分明是丝毫不做善了的打算。
“药仙子程灵素道侣、太上道掌教胡垆道人在此,泾河龙君请现身相见!”
胡垆声如洪钟大吕,先是在泾河上空回荡,良久不绝于耳,后来又透过河水传向水底,震得原本因早剑阵封禁而静止的河水如沸腾般翻滚激荡。
在水底的一处灵脉汇聚之地,座落其上的泾河龙宫之内,身为泾河龙君的赤嚣在水脉被封禁的瞬间便已有了感应,却因惊惧施术者实力的深不可测而选择了按兵不动。
听到胡垆的这一声喝,赤嚣登时叫苦不迭。当初他是得知孙思邈飞升,以为程灵素失了靠山,才上门讨要那部《火龙丹经》。等见到程灵素姿容绝丽,又打起人书兼收的便宜主意。谁能想到那看上去圣洁清白的程灵素,竟在暗中藏了一个如此厉害的野男人。
他以己度人,知道胡垆定是来者不善,当时更加打定了潜伏水底绝不露面的主意,只盼着对方耗尽耐性自己厉害。
当然,若对方被愤怒冲昏了头下水来闯龙宫,那才是最理想的情况,那时他定要让这牛鼻子知道,为何龙族会被尊为天下水域之主。
但腹黑狡猾如胡垆,自然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若非知道自己夫君的为人和手段,程灵素也不会放心留在永州。
眼见得自己报出身份后,水中并无丝毫回应,胡垆微微冷笑,低声自语道:“想当缩头乌龟?那也要看贫道是否答应!”
随即便将嘴巴张开用力一吸,下方的泾河河水登时起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只不过这旋涡是反向的,底部大而顶部小。
海量河水连同水中生存的各种鱼虾之类生灵随着旋涡的极速旋转而收缩凝练,到末端处水流已缩得只有手指粗细,那些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仍畅游其中的鱼虾更变得微若尘埃,和河水一起源源不断注入胡垆嘴中。
何仙姑亲眼看着被封禁的百里河道水位急剧下降,不多时竟已见底干涸,早被惊得瞠目结舌。
饶是胡垆在结成金丹证就地仙之后,几项天赋神通的威力与前几世相比已是云泥之别,此刻一口气喝下百里泾河之水,也不免有些撑到了。
等到与何仙姑一起落在河床上时,一口水从腹中翻涌上来,他打个饱嗝后吐了出来,落在河床的一处洼地,“哗”得化作一片方圆数亩的池塘,水中还有不少鱼虾游来游去。
“姐夫你……”
何仙姑看得掩口失笑。
胡垆有些尴尬,讪笑道:“阿秀见笑,贫道第一次全力施展‘吞江吐海’这门神通,有些把握不住火候。”
说罢转头望向空无一物并不见龙宫影子都河床,发一声冷笑后抬右手遥指苍穹,口中喝道:“雷来!”
《五雷玉书》掌控雷霆的法诀发动,九道闪烁着炽亮电芒的粗大雷霆凭空出现,如九柄天罚神剑一道接一道垂直轰落,却都没有直接落在河床上,而是轰击在河床上方的一层无形屏障上。
在狂暴的雷霆之力下,这层无形屏障荡起层层涟漪,化无形为有形,却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罩子。其下可见幢幢楼阁亭台,正门上方悬挂一块竖匾,题的正是“泾河水府”四字。
随着第九道雷霆的轰落,这一层隔绝内外自成空间的屏障如遭受重击的琉璃般片片碎裂,其翼护的“泾河水府”也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胡垆再次扬声喝道:“泾河龙君,还不肯出来相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