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六月,皇上终究启程去承德秋猕了。温恪公主因有身孕在身,便留在了京城。此时,她的身体已经被身孕拖得十分虚弱了,双脚无力,浑身酸软,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虽然皇上派了霍太医等人专门在府内为公主生产进行护理,但我看得仍是忧心忡忡。
胤祥依旧被召随行,临行前一天,我特意拖着胤祥去看望温恪。
“妹子,等哥哥回来时就能看见你的孩子了。”胤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整个太医院丝毫不认为八公主有什么生育问题。
我只能叹息三百年前医疗的落后,若我提出剖腹产,怕是会当成疯子,引起轩然大波。
自打胤祥随行后,我几乎日日泡在公主府邸。在有心人眼中倒是落了个有心机的想法。本着只要不当面让我听见,随她们背后嚼舌根呗。
这天,总觉得心烦气躁。已入夏,夜里也不凉快了。刚躺下不久,还在辗转反侧之际,就听院外出来喧哗声。
“福晋,福晋,八公主镇痛了!”春意带着公主府的婢女惊慌地闯了进来,“福晋,八公主似乎,似乎......”婢女紧张地语不成调,惊得我瞬间从床上跳起,胡乱披上衣服,哪还顾得上梳妆打扮。
一入公主府,灯火通明处,婢女奴才都慌乱极了。
随着来传信息的婢女,径直往后院奔去。刚想闯进房门,春意立刻拦在面前。
“格格,那是产房,你进不得。”春意紧紧拉住我,虽然内心也是慌张得很,“里面有血光,传出去对你不好。”
“你,快进去看看现在情况如何?”被春意阻拦,也知道直接进去并不妥,回头吩咐婢女几句。
眼睁睁地看在婢女推开沉重密实的大门,我拼命地调节气息,不能慌,温恪还指望我。
“格格,你先坐坐,我们再等等,接生嬷嬷们都在呢。”
刚就着椅子坐下,又立即站起,
“春,春意,太医,快叫太医准备止血药。”此刻我心思很乱,大出血,宫缩剂,水囊,止血纱条......努力回忆着现代所学知识,该死,什么都没有,我前段时间只是关注温恪的孕期营养,为什么没想到去打听下止血药,为什么就那么认命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想着房内那个弱如娇兰的女子,那个笑等孩子出生的女子,那个牵挂兄长的女子,这一刻,我无比怀念现代的医疗。
而此刻,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温恪公主开始了艰难的生产过程。北京酷热的盛夏天气,温恪在产房内痛得浑身大汗。嬷嬷紧紧抱住了她的上身,并将一块手巾让她咬在嘴里。温恪公主一面随着稳婆的指示用力,一面用手死死的抓着身边的被褥。在几次痛昏过去之后,温恪已经奄奄一息。不过,她的头脑还是很清醒,不断在心里呼唤,孩子,快出来吧,额娘快坚持不住了!
“格格,太医们到了。”
正当我像个无头苍蝇般来回走动,身后传来许多噪杂的脚步声。回首,霍太医们气喘吁吁地赶来。
“霍太医......”
刚开口,就听见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候在房外听命的婢女奴才们纷纷开心地奔走相告。而我,惨白地看向房内。
几分钟后,就见一个接生嬷嬷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温恪公主怀了二,二个。”
“赶紧,不管如何要护住公主。”斥声下着命令,霍太医也急了,双胎那可是难产啊。
眼见着太医们和嬷嬷都进去了,房门再次关紧。
“格格,你怎么了?”春意害怕地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主子。
“去找五阿哥和九阿哥,快去!”因为一废太子的缘故,皇上忌讳成年阿哥结党营私,这次出巡让成年阿哥陆续随行,如今北京城内能主事的只有五阿哥和胤禟。
此刻,稳婆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焦急地对霍太医说:“公主再这么下去可就危险了,一下子生两个,实在太难了,要是真的不行,干脆……”
霍太医瞧瞧其他太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还是想办法保住公主的性命要紧!
然而温恪在疼痛间隙,用尽力气拽住稳婆的手,声嘶力竭地喊着:“不,保住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听见房内温恪的嘶喊,正想不管不顾地闯进去,就看见胤禟带着宫中太医院院使急冲冲进来。
“心儿,现在什么情况?”眼前的归心发髻凌乱,面色惨白,唇上渗着几丝鲜血,还有素来澄澈的双眸此刻又迷茫又慌乱。看得胤禟心疼无比,在众目睽睽之下,碍于彼此的身份,只得忍下安慰她的冲动。
无助地看向胤禟,“双胎,命悬一线。”
“福晋莫急,容臣进去看看情况。”院使冲胤禟和我作揖,
“赶紧,要母子平安,这可是皇上心爱的八公主!”
“是是,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收到九阿哥阴沉的警告,院使背后阵阵冷汗,外加方才走急了,额上早就大汗淋漓,半夜三更的晚风中竟然感受到几许后怕的凉意。
“院使大人,止血药,备好止血药!”我赶紧叮嘱着,就算历史终究按它轨迹行驶,能让温恪少受一份罪也是好的。
“心儿,放轻松,院使已是皇城内最好的御医了。”胤禟尽力缓和口气,虽然刚才路上和院使简单分析过,八妹妹怕是凶多吉少了,能把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已是老天开恩了。可这些话如何对她说,她与温恪的交情虽不见有多深厚,但有老十三的那层关系在,一定不好受的。想到这里,胤禟桃花眼中闪过不忍与心痛,“你先回府,有消息我第一通知你。”
疲惫地摇摇头,心乱如麻地喃喃自语,“我就在这里送她一程。”
“你......”胤禟吃惊地瞪大眼,正想追问,另一个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在这亥时的夜空中响起。
能用的止血药全用了,换来婢女们一盆盆鲜血端出。
泪,终是一滴滴落下。当霍太医与太医院院使齐齐跪在胤禟面前时,我终是瘫倒在地。
“格格。”春意哭着扶住我,哽咽地安慰着,“我们尽力了,爷回来也怪不得格格。”
“公主的二个女儿安好?”
半晌,无奈地吐出一句话,然而伤心的我未去瞧胤禟,所以他迅速闪过的狐疑并没有让我察觉。
温恪用尽最后的力气生下了第二个女孩儿。那是一对可爱的女婴,嬷嬷让我瞧时,一个小家伙正甜甜地睡着,偶尔还无意识勾起笑容,另一个小家伙则打着哈欠瞪大眼睛东张西望。
房内,她们的母亲累得合上眼,这一睡,一梦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