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爷子苦着脸,“老婆子,我当丫头是亲闺女,才说些掏心窝的话,她不理解,你还在这儿火上浇油,你这……”
温老夫人瞪他,“当了半辈子的官,你还不如女儿活得明白。那圣上是贤君,你对他忠心耿耿无可厚非,但是,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秉性,你可曾了解?
如丫头所说,若他弑父弑兄,那你还要维护么?他明知丫头是我们的女儿,还对她下手,又何曾将你放在眼里?”
温老爷子双目圆瞪,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丫头,不管怎么说,爹都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许真真一脸正色地道,“爹,我和娘说这么多,不是逼你做选择,只是想你知道,倘若再有皇子,甚至皇帝对我出手,我绝对会反击。你可以不帮我,但我希望,你不要站到我对立面。”
温老爷子思考了很长时间。
他倒是想一辈子对皇帝、皇室尽忠。
只是,五皇子盯上了他的义女。
他想表忠心,便要放弃义女这一家。
可他做不到。
义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与人为善,是他要守护的人。
五皇子明抢她手上的东西,还杀害无辜百姓,不但歹毒狂妄,眼光与格局也是低到极点,这令他很失望。
如今不是他对不对皇帝表忠心,而是皇帝还给不给他这个机会吧。
思及此,他道,“我和你娘当你是亲闺女,自是要站到你这边的。”
许真真有些意外。
这小老头挺固执的,对皇帝的忠心也刻入了骨子里。
他不掺和已是不易,还愿意支持自己?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他,“爹,你是怎么做到,不到片刻便说服了自己的?”
“我为朝廷、为江山社稷耗尽了心血,圣上若念我劳苦功高,自会约束底下之人,更不会动你。反之……”老爷子笑了笑,“我上半生无愧于朝堂,下半生,我想为家人、为自己而活。”
他的笑容里有无奈,有寂寥,也有释然。
许真真内心如释重负。
调侃道,“就知道您思想觉悟高,经过我的洗脑,不,我的点拨,很快便会想通的,就是有点费口水。”
温老爷子手指着她,摇头失笑,“你呀……”眼里有着无奈和宠溺。
温老夫人内心也有种拨开云雾见阳光之感,将许真真的双手握得紧紧的,“闺女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事儿,咱就像今天这样说出来,莫要憋在心里,也不要生闷气,我和爹啊,始终站在你身后,啊?”
许真真想着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强横霸道的负气话,心里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的道,“爹,对不住,我的态度很不好,更不该说那些伤你心的话……”
老爷子忙道,“爹也是古板、死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也别往心里去。”
许真真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爹,您在圣上和我之间做出了取舍,这是对我最大的宠爱,我一辈子感激您。”
老爷子茫然又惊愕,他什么时候做出取舍了?他怎么不知道?
“不是,丫头……”
正要做出澄清,温老夫人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痛得他倒抽冷气,“你不会说话便不要说。”
老爷子苦着脸,当真不敢说。
许真真抓着老夫人的手摇了摇,适时撒娇,“爹,娘,有你们真好。”
“我夫妻俩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你这么闺女。”老夫人眉目间满满都是慈爱的笑意。
许真真笑面如花,看向温老爷子,“爹,我方才故意同你唱反调的,你别生气。只要五皇子就此事给我个说法,此事便算揭过了,断不会让您为难。”
言下之意是,之前在逗您玩儿呢。
温老爷子撮着牙花子,手指着她,笑骂,“真是个坏心眼的臭丫头。”
许真真咯咯的笑,内心感到温馨。
其实她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她心中,皇权不是至高无上的,只要敢对她和家人下手,管他是皇帝还是谁,她都要打回去。
可在古人眼里,这太惊世骇俗。
因此,多说无益,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不过,这老两口愿意为了她而妥协,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她,令她觉得温暖。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或许,这是上天怜惜她上辈子没有亲人疼爱,这辈子才赐给她这对父母吧。
“爹,娘,我想,我先不和你们回国都认亲吧?万一我这边出点什么状况,那还不得拖累温家啊?”
“不,要认。”温老爷子很坚决,“你是我女儿,便是我温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如今子丰受圣上器重,他们引以为荣,早已坐不住,若不是我拦着,我那两个弟媳,早亲自来迎你回去了。”
许真真道,“那他们可知,我手上的神药是烫手山芋,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会得罪很多人?”
温老爷子失笑,“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老滑头来的,岂会不知?早已暗中解决掉一些对你和杨瑞别有用心之人了。
不过,你不必为此而感激。他俩也在打神药的主意,帮你是为了利益而已。”
许真真神色如常。
这世上人人逐利,只要有道德底线在,她不反感。
她笑了,“义父,你对两个叔父……似乎有些不满?”
温老夫人笑着接口,“你爹那是恨铁不成钢。你爷爷过世得早,你爹是家中老大,与底下几个弟弟相差七岁到十二岁,等于是他把你几个叔叔带大,亲儿子般的,要求严苛着呢。”
温老爷子冷哼一声,“我温家祖辈向来正直良善,这几个小子却是汲汲营营,追名逐利,辱没我温家门风,我羞于提起。”
许真真笑道,“爹你就是太过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几位叔叔处事圆滑,与你刚好互补,温家才得以如此兴旺发达。”
温老爷子顿时不乐意了,直着脖子瞪眼,“丫头你这什么话?温家能走到今日,有几个原因。一是耕读世家,二是祖辈累积的荫护,三是家风严明,人人严纪律人。这些都写在祖训里头,胆敢违背者,将逐出家族。
亏得在如此严谨的约束之下,没人行差踏错,才得以至今。那几个滑头,要么经商,要么身居高位,实质上已违背了祖训,我不回去处罚,已是念在他们为人父为人祖,还想我对他们多加赞赏?”
许真真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