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义廉?
无耻?
寒澈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然而,出言不逊的人,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寒澈低声笑了笑,而后朝着陆菱的身影追去。
他们从定康门出去,绕过一条小巷,就能通往最繁华热闹的春熙路。
不过小巷西窄,四处又没有人家,夜晚通行,有一种阴冷恐怖的感觉。
陆菱走出宫门之后,便不经意停下了脚步,好在寒澈很快就跟了上来。
他绕到陆菱身侧,十分随意的握住了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怕不怕?”
陆菱的脸还是热的,闻言低低的应了句:“还好。”
说完,寒澈沉默了下,又探出身子回头瞅她,似乎是在观察她脸上的情绪。
陆菱故作镇定的板起脸,声音却娇柔,“干嘛?”
“没事。”
寒澈笑着舔了舔唇,而后继续看向前方,并低声道:“抱歉,刚才跟你闹着玩呢,没生气吧?”
见他如此正儿八经的道歉,陆菱就看向了他。
寒澈摸了摸鼻尖,忽然有些心虚,便继续道:“和你在一起久了,早总是高兴的忘乎所以,我们还没有成婚,我不该跟你油嘴说那些。”
“嗯,是挺不应该的,活脱脱败坏我名声。”
“你想怎么罚我?”
见陆菱还在看着他,寒澈格外有诚意的道了句:“怎么罚都行。”
闻言,陆菱眉眼弯弯,忽然停下脚步。
“寒澈,你背我。”
“……好。”
大概是没想到陆菱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他随即蹲下身,等着陆菱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手便绕过她的腿弯,将她背了起来。
三月初春,夜凉如水。
陆菱的唇挨着寒澈的颈窝,呼出来的热气就像一根羽毛似的,时不时撩动一下他的皮肤。
巷子里有点黑,只有漫天星辰作陪,但巷子的尽头确实一片灯火通明。
寒澈忽而开口,“还有九十四天。”
“嗯?”
陆菱闭着眼,声音染上一丝困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九十四天?”
“六月初六。”
他们的婚期。
陆菱缓缓睁开眼,笑着问:“记这么清楚?”
“是啊。”
寒澈而后感叹道:“体会到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去到六月初五那天。”
“为什么不是六月初六?”
“因为……这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错过。”
所以,只好去到六月初五那天,那种一睁眼就可以娶到心爱之人的悸动之情,大概会浓烈到将他灼烧吧。
但他心甘情愿的踏进去,愿为陆菱化作一捧灰烬。
……
出了巷子口,陆菱便让寒澈把自己放了下来。
旁边就是一个买面具的小摊贩,陆菱拉着寒澈走过去,站在摊子前开始挑选。
陆菱挑了一个玉面狐狸的半遮面具。
眼型狭长魅惑,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而寒澈却选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将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
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双眸露在外面。
可他身上穿着仿若谪仙的月牙白长袍,搭配上这个修罗面具,倒有几分天神堕魔的阴郁感,尤其那双眸子,这样的夜里,显得十分深沉。
陆菱望着寒澈,忍不住愣了下。
她伸出指尖,沿着修罗的鼻尖一直向上,然后停在了寒澈的眉心。
“哪里来的小鬼,看本仙女如何收了你!”
寒澈握住她的指尖,轻声道:“狐狸,是妖吧?”
“那我就是狐狸仙,你快跑,我要来抓你了。”
“……”
寒澈朝着四周看了眼,面具下的眉心微微隆起,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可是仔细一想,陪她玩玩又能如何。
她开心就好。
于是寒澈忽然转身,朝着身后的人群跑去。
“诶!你怎么跑那么快!”
陆菱没想到寒澈真的会这么配合,还跑得这么快,她连忙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这一幕让旁边的摊贩大哥看的目瞪口呆。
如今的小年轻们,都喜欢玩这种把戏?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摊贩大哥忽然一拍大腿,朝着陆菱和寒澈的方向边追边喊。
“喂!你们还没付钱呢!还我钱来!”
摊贩大哥最后心里想的只有一句:如今的小屁孩们,为了不付账,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说跑就跑了!
摊贩大哥追的气喘吁吁,然而陆菱和寒澈早就没了踪影。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匀着气,骂骂咧咧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摊前。
忽然发现,其中一个面具下方,压着一张整整齐齐的银票。
打开一看,竟然是足足二十两!
好家伙。
摊贩大哥顿时乐开怀。
如今的小年轻,办事就是敞亮!
陆菱追着寒澈跑完了一整条街,两人嬉笑打闹,丝毫不用顾忌旁人的目光,玩的开心又痛快。
寒澈很少又这样放纵的时候,但也是由内而外的开心。
最后两人玩累了,便就近找了个馄饨摊坐下来歇气。
馄饨摊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据说他们在这里经营这个馄饨摊已经十多年了。
味道肯定不错。
陆菱和寒澈又要了几样店内自制的糕饼和糍团,就着一碗鲜香的小馄饨,享受着市井的烟火气,别提有多么舒坦了。
天色越来越晚,吃完馄饨之后,寒澈便送陆菱往回走,就当是消消食。
陆菱看着满天星辰,朝着寒澈说道:“还是康永县的夜景好。”
“是啊。”
寒澈抬了抬头,而后感叹道:“北境的夜晚,其实也很美的,白天的时候,天幕遥远,白云缥缈,可到了晚上,星子仿佛就坠落在头顶,只要踮踮脚,就能够到。”
“寒澈,若北境无战事,你也就不用回军营了吧?”
“嗯,父亲和母亲都希望我能远离战场,往后有了你,我自然要时时陪在你身边。”
“你是怎么打算的?不回北境的话,会入朝为官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寒澈的声音又轻又淡,而后笑了笑,“阿菱,其实就算朝局不稳,没有我的帮忙,萧聆也可以很好的治理天下,就像北辰王府对于大周来说,也不是必须的存在,父亲戎马半生,母亲也为此担惊受怕了半辈子,如今我们北辰王府既然已经远离朝堂,那便彻底离开吧,权势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陆菱曾经听寒澈说起过一些前朝往事。
当年威名赫赫的北辰王府,终究成了过去。
陆菱还记得,当初寒澈回来帮忙的时候,萧聆曾允诺可以让寒澈亲自查探当年老王爷当年在战场上受伤的时候。
但之后,却遭到了老王爷的反对。
当年的真相,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可能旁人都不清楚。
但饶是如此,其中的隐情也必然是蒙着一层淋漓鲜血的。
老王爷慈心,不愿让皇室背上污名。
否则,就算那些事情与萧聆无关,世人也很可能把矛头对准萧聆。
他有个不幸的出身,历经坎坷,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老王爷不愿意以一己之身,再造混乱。
萧聆是老王爷一手扶持上去的,只要未来的大周能在萧聆的治理下,越来越清明肃正,北辰王府受点委屈又能如何?
更何况,那些事全都是老黄历了。
寒澈明白自家父亲的心思,所以在那之后,从未向萧聆提起过那些陈年旧事。
想起这些,寒澈握着陆菱的手,忽然笑着说:“其实,只要能跟阿菱在一起,三餐四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