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器使和能力者不同,能力者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控器使是强行夺取的物品的能力。”
“使用的越多,我们和物品的联系越紧密,能够使用的能力也越强。”
“但作为代价,我们的思维也会越发扭曲。”
丰豚的表情有些迷茫,连愈合起来的身体都有溃散的趋势,不过很快就止住了。
“我一开始只是疯狂的想吃猪肉,特别是生猪肉。”
“后来,随着能力越来越强,我每天吃几百斤猪肉都感觉不够,一天的时间几乎都用在吃东西上。”
“直到有一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咬在嘴里。”
“那种美妙,那种充足感,是猪肉不能替代的。”
那一天也是丰豚晋升乙级的一天,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犹豫不决,再到沉迷于此。
甚至为了得到精神肉体上的双重满足,他不惜使用能力将食物的外表变成猪,再贩卖给其他食物。
这些吃下猪肉的人,会越来越饥饿,越来越疯狂,攻击自己的家人朋友。
吃的越多,温度越高,最终在氤氲的白烟中变成绝佳的菜肴。
恐惧,悲痛,绝望,疯狂,这样混合的美味,是人间的至品,是厨艺的巅峰。
经过这一系列的仪式,丰豚享受着的同时发现物品对精神的压迫越来低。
这让他欣喜若狂,更加觉得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实际上丰豚已经疯了,甚至比那位壁守者的程度更加深重。
每个人的意志力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能够支撑到壁守者。
而有的人在前往壁守者的路上就已经倒塌。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实际上也是控器使吧?”
丰豚从回忆中苏醒,癫狂的神色再次恢复平静。
“我能够感受的到,能力者那些天之骄子是不会有你这样的疯狂的。”
的确是疯狂,丰豚从未见过有人徒手去接炮烙。
炮烙的能力实际上不只是高温,还有恐惧。
在无数人哀嚎声中诞生的恐惧。
但凡你触碰到它的一刹那,那些沉沦在烈焰中的亡灵就会拉扯着你加入他们。
人类就是这样可悲的生物,自己痛苦的时候,看见别人的幸福也会想要毁掉,也会想着如何把你一同拉入地狱。
把他们变成猪,在烈焰中净化,是对他们的救赎。
丰豚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
但穆禹触碰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男人,实际上比自己疯的还要厉害吧。
穆禹没有接话,再次看了眼手机。
“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丰豚感觉有点不对,穆禹现在的表情就像在看戏一样。
无论台上的戏子怎么声泪俱下,激情昂溢,观众都只是笑着鼓掌,拍案叫绝。
从没有当过是真的。
“你应该和我有一样的感受对吧?我做这些事真的不是受自己控制的。”
莫名的不安充斥在丰豚的心里,哪怕穆禹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要杀他,冷酷的表情也逐渐变的平静。
悠扬的咏叹调在房间内回荡,这是穆禹特意设置的铃声。
威严,宏大,哪怕是没有任何音乐素养的人都能在其中看见史诗的篇章缓缓打开。
“安排好了?”
“是,已经撤离完毕了。”
丁克强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这是穆禹第一次借助丁家的力量办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连丁克强都赶到现场。
虽然这次是擅自行动,但穆禹也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过来。
丁家的人也不需要干什么,只需要跟在自己后面,一层层的疏散人群就行。
“你们也离开吧,接下来场面会有点难看。”
穆禹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兜里。
“快,立刻离开!”
丁克强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对讲机大声喊道。
长长的车流在命令下迅速开动,但丁克强还是有点不安,不停的催促着他们。
“为什么?”
丰豚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现在他才察觉到,穆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自己。
刚刚的那些对话,实际上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话讲的很好听,可惜犯错就是犯错,那些被你杀害的人不是无辜的吗?”
穆禹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铜柱,上面缠绕着的铁索沾满血迹,哪怕高温都没办法抹除。
“犯错就要得到惩罚,如果连你这样的垃圾都能活下去,我会很不舒服。”
“而且,你猎物挑错人了。”
随着穆禹的动作,铜柱上突然变的赤红,高温骤然而起。
丰豚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穆禹还是太过年轻,怎么敢在控器使面前使用控器使的物品!
哪怕没有身体接触,他也能进行控制!
“去死吧!!!!”
在死亡面前,丰豚完全抛去了顾忌,铜柱的温度在短短一秒的时间内就攀升到极点。
灼灼热浪甚至将穆禹身上的衣服点着,燃起大团的火焰。
这的确是失误了,不过是个新人的穆禹根本没有针对控器使的经验。
而失误,在这一瞬间就是致命的。
穆禹猛地甩手,想要将铜柱抛开,然而高温已经将穆禹的手掌牢牢粘在上面,油脂的吱吱作响带起诡异的香味。
不行,穆禹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大吼出声。
“小白!!!”
洁白的肢体从穆禹背后展开,像是四双骨翼,邪性而美丽。
不需要穆禹说话,小白就对着手掌斩下,快若飞雷。
在这种时候也只能用一只手来弥补这个失误,如果再拖延下去,穆禹整个身体都会被高温熔化。
丰豚望着突兀出现的肢体,眼里闪过疯狂的神色。
“这是你逼我的!!!!!”
已经滚烫到出现虚影的铜柱中伸出一双双焦烈的手臂,抵挡住小白的攻击,铁链哗哗作响的同时,顺着穆禹的手掌不断向上攀升。
每一寸都灼烧穿透皮肤,牢牢锁死在骨头上,原本鲜血淋漓的手臂在一瞬间皮焦肉烂,骨头都变的焦黑。
锋利的肢体不断砍伐着这些手臂,在空气中都形成了残影,密不透风。
但这些手臂就像是源源不断一样,被砍断了还会继续伸出。
已经来不及了,锁链像条蛇一样捆绑住穆禹的肩膀,并且未曾停止。
他想要把穆禹捆绑到铜柱上,燃烧至碳!
随着小白部分离开身体,穆禹身体的素质也瞬间衰退,最重要的是,痛觉回到了穆禹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质上穆禹也只是个得到力量不过几天的普通人,这种剧痛让大脑都近乎宕机。
关节扭曲,崩裂的声音从肩膀处传来。
现在已经两个人都选择了拼命,穆禹借着锁链的高温,想要强行挣断自己的手臂。
而丰豚原本就开裂的面孔中开始绽放光芒,流淌的鲜血变成蔓延的岩浆,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在生命的尽头,他甚至触及到了壁守者的领域。
可这也让他失控的速度再度加快。
结束了。
丰豚知道自己哪怕杀死穆禹也控制不住物品,在炮烙中囚禁的冤魂被释放的瞬间,这件物品就已经失控了。
重物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断挥舞的肢体重新回到穆禹的身体里,将疼痛压制下去。
终究还是穆禹更快一步,捂着肩膀撤离到窗边。
极致的高温甚至让肩膀断裂的一瞬间就被烤焦,连止血都免了。
大意了。
随着疼痛逐渐消失,穆禹原本接近昏迷的意识缓缓苏醒过来。
现在穆禹的样子凄惨无比,整个右臂从肩膀处被撕扯断裂,在铜柱上焚烧的如同焦炭一般。
黑褐色的烧痕贯穿全身,狰狞而恐怖。
但终究还是穆禹赢了。
丰豚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沉寂,只剩下源源不断的熔岩从躯壳的裂缝中不断流出,沿着烧穿的楼板向下流淌。
“呼,呼,呼。”
穆禹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一切。
丰豚的死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坠落在地上的铜柱不安的躁动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手臂被铁链锁住,不得半点动弹。
流淌。
这根平平无奇的柱子如同液体一般融化开,迅速在地板上蔓延。
穆禹皱起眉毛,单手拎起地上一直昏迷的男子,从窗户跳下。
锋锐的肢体从背后伸出,不断插入大楼的楼板之间,迅速的跳跃着。
疏散完人群,一直等候在楼下的丁克强目瞪口呆的望着穆禹飞速下降,玻璃和墙壁的碎片散落一地。
“走。”
没有多言,看着穆禹这副样子,他年老的身躯灵活的钻进驾驶位,迅速驱车离去。
没想到年纪这么大了,车技却格外的平稳。
“您需要去医院吗?”
丁克强借助后视镜看见穆禹疲惫的瘫坐在后面,昏迷的男人被随手扔在一旁。
“不用,待会儿在前面停下。”
说话间的功夫,穆禹就敏锐的感觉到附近的温度在不停上升。
哪怕是在夏天,这种温度也是绝对不正常的。
虽然不知道穆禹在躲避什么,丁老还是咬紧牙踩死了油门,直到远离了街道才缓缓停下。
许久没有亲自开车的他抚摸着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有种随时会心梗的感觉。
如果不是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眼高手低,到了他这个年纪本该颐养天年才对。
最后还是只能交给孙女了吗…………
丁克强暗自思索,跟随着穆禹一同下了车。
滚滚热浪从背后袭来,伴随着刺眼的光芒,如同有一轮太阳在背后升起。
但这怎么可能?
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扶住了车门。
如巨人般的铜柱矗立在街道之上。
赤金色滚烫的熔岩不断翻滚,流淌,连太阳的光辉都在这一瞬间被掩盖。
上面,是密密麻麻,挣扎的斑点。
沉沦了千百年的亡魂一边呻吟,一边死死盯着这崭新的世界,渴望而痛苦。
如同蛇一般蜿蜒的铁链随着他们的扭动,不断发出金铁鸣击的伴奏。
炮烙。
膏铜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辄堕炭中,妲己笑,名曰炮烙之刑。
——《列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