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婶儿小心翼翼把钱塞进兜里,然后像是做贼一样,把楚生拉到没人的角落里,故作神秘的样子,让楚生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出来。
“我说婶儿,你就快说吧。”
大婶嘴角一撇,“你急个啥,这事儿是能随便被人家知道的吗?”
楚生心说,不能被人家知道,你还不是为了点钱就能说了,心里面烦透了眼前这个大婶,但是脸上还是装的笑呵呵的说道,“对对,婶儿你说的在理。”
眼看楚生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大婶这才又笑呵呵的说道,“这才对嘛。”
只等大婶再三确定四下没有人偷听之后,终于缓缓对楚生说道。
“我告诉你啊,那个倒霉催的小伙子,是东村的,听说好像是姓楚还是什么的,才二十多,啧啧,真是可惜了。”
说话间,大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嫌弃的表情,跟从她嘴里出来那张同情的语气,完全相悖。
楚生一听跟自己一个姓,心里突然猛的一抽,连忙问大婶道,“那你知道那个小伙子现在咋样了吗?”
“这个。。。。。。”
大婶想了想,说道,“现在还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婶儿,咱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呢。”
楚生说着,连忙把兜里所有的钱全部塞进大婶手里,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好处要是不到位,消息也就跟着断断续续的,说不定,要是人家一个心情不好,连放屁都不会让你听见响。
为了能知道真相,楚生真是豁出去了。
果然,这大婶一看楚生如此大方,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对楚生说道。
“小伙子,我跟你说啊,这活人被说了鬼媳妇儿,是不会马上出事儿的,要等到女鬼把男人吸干,怎么也得等个十天半月的。”
“吸干?婶儿,你知道咋吸干的吗?”
楚生实在好奇的不行,可大婶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哎,我说你。。。。。。能咋吸,还不就是那点儿事。”
“我说,你老打听这事儿干嘛?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倒霉催的?”
顿时,大婶的眼神,像是在审判一样,看的楚生浑身不舒服,可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就是大婶儿口中那个倒霉催的男人,于是连忙笑了笑,随便扯了个借口。
告别大婶之后,楚生始终不放心,于是悄悄藏到距离媒婆家不远处的草垛里,只等人群散去,楚生这才悄悄溜进媒婆家。
“你也是缺了大德,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楚生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的血渍,在媒婆家到处翻找起来。
“咦,单子呢,应该有的啊。”
原来,在楚生的家乡,但凡是做媒婆营生的,都会在事成之后留下一张单子,为了日后人家生孩子的时候,能够凭着单子,上门再讨杯酒喝。
按理说,当媒婆的自然是不会缺那口酒,可这却是媒婆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于是,楚生才会想到,找到那张单子,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个倒霉催的男人。
还别说,楚生运气实在不错,一顿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在媒婆家找到整整一箱子的单子。
只见,单子上详细记录了男女双方各自的名字,生辰八字,包括人家的财务状况,甚至,连谁身上有个痦子这样的小事,也是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真是太好了。”
这下可算是让楚生看到了希望,他连忙把单子全都倒出来,一张张挨个仔细看了起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楚生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单子里,找到一张贴有自己照片的单子。
上面记录的结婚日期和名字,乃至所有细节,都跟楚生一模一样,确定是楚生的没错。
但是新娘子那一栏中,除了一个叫做‘袁桂’的名字之外,别说是照片,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
“袁桂?怨鬼?怎么会有人叫这名的,脑子缺根玄吧。”
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楚生失望的扔下单子,转身离开媒婆家,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明明也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这里就像是腐烂了很多年一样。
熏的楚生一出门,就忍不住狂吐起来。
“要死了,要记单子不会好好记啊,呕。。。。。。。这光一个名字。。。。。。呕。”
“别是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来给我说媒,也该你落个这样的下场。”
本来胃里就没多少东西,这一吐,楚生浑身瘫软,只能暂时靠着大树,想着,先休息一下,等缓过神来,再回家去。
渐渐的,楚生终于冷静下来,越想那张单子,就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难道,我真是那个被说了鬼媳妇儿的冤大头?”
想到这,楚生的心都凉了半截,哪里还顾得上休息不休息的事,撒腿就往家狂奔而去。
一进家门
,楚生就看到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并且烧好饭,正跟父亲两人,有说有笑的吃着晚饭。
于是,楚生赶紧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默默走上前,挨着父亲身边坐下。
女人也贤惠,一看楚生回来,二话不说,连忙给盛饭,拿筷子,夹菜,看上去,还真就是衣服贤妻良母的样子。
可是,灯光下的女人,那张原本娇俏的脸蛋,此时在楚生眼里,却是惨白惨白的样子。
“那个。。。。。。。你。。。。”
楚生本想好好问问女人,但转念一想,要是人家有心撒谎,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说辞,自己突然间连个准备都没有,根本不能抓到什么马脚。
于是,楚生想了想,对女人说道,“我想吃肉,去,给我杀个鸡来。”
女人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身朝厨房走去。
这时,父亲似乎看不下去了,一巴掌呼在楚生后脑勺,恨恨的说道,“咋的,自己挑的,现在又不满意了?你也不看看,人家有啥配不上你的。”
楚生知道,父亲这是已经从心里接受了女人已经嫁到自己家的事实,嘿嘿的笑了笑,赶紧闷头扒饭。
只等女人端着一盆色香味俱全的黄焖鸡回来时,楚生这才突然叫道,“袁桂。”
看女人没有反应,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楚生愣了一下,以为是女人没有听到,于是故意提高声调,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喊了一声。
“袁桂。”
这下,女人明显一愣,手上夹菜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见状,楚生心里一凉,暗道,“完了,还真是。”
可下一秒,女人却软软的问楚生道,“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楚生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说是,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已经知道她是女鬼的事,如果说叫错了,那女鬼也不一定能信啊。
可是女人正眼巴巴的看着,楚生知道,这下装傻也是混不过去了,于是快速转动脑筋,模棱两可的说道,“啊?你叫袁桂?”
还不等女人开口,楚生就又被父亲给了一巴掌,说道,“你小子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你媳妇儿叫啥都不知道了?”
说着,就拎着楚生的衣领走到院子里,指着那块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结婚喜牌说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媳妇儿叫啥?”
“袁。。。。。。环环?”
楚生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赶忙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喜牌上清清楚楚写着袁环环三个大字。
怎么她也姓袁,难道是媒婆记错了?不应该啊,如果只是写错名字,那怎么会连生辰八字都没有一个呢?
恰好这时,女人也走了出来,轻轻抚着楚生说道,“我叫袁环环,媒婆不是告诉过你吗?”
“你说的袁桂是谁?是你喜欢的人吗?我之前托媒婆帮我说亲的时候,她没告诉我,要是我知道你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会。。。。。。。。”
袁环环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那小模样,看上去委屈的不行。
一时间,楚生看着袁环环可怜的样子,心也忽然软了下来,再加上父亲在一边怒斥,连忙对袁环环说道,“没,我没喜欢谁,既然娶了你,那咱们就好好过日子,行了,别哭了,吃饭。”
说完,楚生逃命似的跑回屋里,随便扒拉两口凉掉的米饭,丢下一句‘我累了’,赶紧逃回屋里,用被窝把自己给围的严严实实。
就连袁环环矜持的暗示他,两人还没完成洞房花烛,楚生也只是懒懒的嗯了一声,下一秒,就把被子裹的更紧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楚生始终觉得,身边这个叫做袁环环的女人,就是媒婆单子上的袁桂。
并且,当袁环环挨着楚生躺下之后,两人虽然没有贴在一起,但楚生即便是裹着厚厚的被褥,依旧能够感受道一股冰凉的寒意。
那种感觉,像是冬天光着身子下到冰凉的河水游泳一样,这也让他更加坚定的相信,袁环环,一定就是袁桂。
于是第二天一早,还不等袁环环醒来,楚生就悄悄溜出家门,再次偷摸进到媒婆家。
可一进门,楚生就傻了眼,明明才一晚上的时间,媒婆的尸体被弄走,这可以理解,毕竟谁家也不想挨着尸体过一夜,可地上的血渍呢,还有,他昨天为了找到单子,而烦乱的屋子,此时居然焕然一新。
没有血渍,没有污泥,到处都干干净净,家具摆设,也是整整齐齐的呆在各自的位置上。
“这。。。。。。媒婆家里来人了?”
正疑惑着,屋外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仔细一听,两个女人正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走来。
楚生心知,自己是偷摸进来的,况且这里前一天才刚刚死了人,这时候要是被人发现,说不定就被当成了杀人犯,到那时,可就真是当了实实在在的冤大头了。
于是,他四下看了看,一个箭步蹿到川底下躲了起来。
刚藏好,两个女人也推门走了进来,楚生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捂住嘴巴,悄悄听了起来。
“你说他发
现了?”
“好像是,他昨天晚上试探我。”
“不应该啊,他一个老实抓鱼的,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他昨天在外面呆了一整天,天黑才回来,估计是从别人嘴里打听的吧。”
“那怎么办。”
“现在动手吗?”
“不行,还没到时候。”
两个女人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楚生就听到一阵翻找的声音,她们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谈话声再次响起。
“这个你拿着,要是他不老实,就撕了这个。”
“可要是这样,我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那你还想不想活过来了。”
活过来?什么叫活过来?难道这两个女人是死人吗?
这时候,楚生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听下去,活过来这三个字,像把刀一样,正在慢慢将他的认知割碎。
在他看来,只有死去的人,才会说活过来这样的话,可是现在明明就还是白天啊,鬼难道已经进化到可以见光的程度了吗?
楚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悄悄拉开床脚,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鬼,居然能在大太阳底下行凶作恶。
不料,他刚一动,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个女人就朝门外走去,像是有什么急事儿一样,等楚生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那个背影,又肥又矮,身上还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大花袄,分明就是媒婆常穿的打扮。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是媒婆家里的人?”
想到这,楚生决定再找昨天那个大婶打听打听,毕竟,对于贪财的人来说,只要给钱,想问什么是问不到的。
可楚生在村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昨天那个大婶,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就是想找,也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楚生只能随便从路边拉过一个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头,递根烟过去,一番寒暄之后,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到媒婆身上。
“大叔,你说,那媒婆子是咋回事儿,好端端的就被人给杀了。”
楚生装出难受的样子说着,不料,面前的大叔没有一皱,忽然说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活好好的,你咋能咒人死呢,赶紧呸呸呸,这可不吉利。”
这下,楚生愣住了,媒婆没死?那自己昨天看到的难道只是演戏?谁会那么无聊,演这么一场咒自己死的戏?这不是有病嘛。
于是,他连忙顺着大叔的话说道,“啥?没死?那我昨天来找她给我说媒,一进门,就看见媒婆浑身是血的倒在家里,哦对了,昨天她家门口还聚了一大帮子的人呢,好家伙,差点没给我吓死。”
楚生为了让自己的表现看上去真实一点,还一边说,一边后怕的拍着胸脯,看上去,就跟真惊魂未定的一样。
可大叔却是一点不买账,掐灭烟头说道,“小伙子,你跟媒婆有仇吧,这么咒人家死?”
“再说了,你找她说媒?小伙子,我看你年纪小,才好心提醒一句,这媒婆子可是从来不说活人亲的,你就算是真跟人家有仇,这话,也只能藏在心里,知道不。”
说完,大叔嫌弃的看了楚生一眼,便悻悻的离开了。
留下楚生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还活着?从来不说活人亲?”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楚生心头,像是魔咒一般,久久挥散不去。
这明明就是一个村子的人,事情也只是相差一天,怎么两人的回答竟会如此的天差地别,一个死,一个活。
楚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安慰自己,大叔一定是受了媒婆的好处,才处处帮他说话。
于是,他连忙在村子里打听昨天那个大婶的家,还别说,凭着音容相貌的描述,楚生还真就在快天黑的时候,找到了大婶的家。
她住在村子的角落里,常年孤寡,楚生为了显得诚意一点,还特地买了不少礼品,一到大婶家,楚生张嘴就是一顿嘘寒问暖,对他老爹都没这么热情过。
大婶一见楚生,眼睛就没离开过楚生带来的那些东西上,也不管认不认识眼前这人,乐呵呵的全盘接下。
“婶儿啊,你是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了。”
大婶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礼品,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样,眼冒精光,说道,“找我干啥?”
见状,楚生连忙说道,“这不是还想跟你打听打听,村里媒婆的事情。”
顿时,大婶明显愣了一下,双手怔住,防备的看着楚生问道,“你找她干啥?”
楚生这一看,大婶好像不认识自己了,心里顿时窝火,但脸上还是挂着谄媚的笑容说道,“说来,这事也挺难为情的,她不是给一个小伙子说了鬼媳妇儿嘛,我也不瞒你,那小伙子,是我一个朋友,现在反悔了,想让我来找媒婆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