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暮作为旁观者,安静看着沈星夜和赵慧妤。在赵慧妤含泪说出这番话之前,连沈星暮也没察觉,沈星夜的确有着只属于他的过人之处。
赵慧妤明显不是谁都能驾驭或征服的女人,而沈星夜这种成天无所事事、饱食终日的败家子,理应让她更加唾弃、瞧不起才对。
她说她会努力让自己爱上他,这无疑是一句让人沉醉的情话。
——不仅仅是董皓,连赵慧妤也不知不觉间向你靠拢了。我的弟弟啊,你究竟具备怎样吸引人的魅力?
沈星暮思索着,心绪却变得越发沉重。他发现自己作为哥哥,对沈星夜的的确确是太过于疏忽,以致于这么多年来,他竟不知道沈星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所以他从不理解沈星夜心中的悲愤与苦楚,他也从未真正的关心过沈星夜。
或许沈星暮在其他方面光芒万丈,但在对待手足亲情这件事上,却不如世间千千万万的哥哥。
到了现在,沈星暮对沈星夜有了一分了解。他从沈星夜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悲伤,那份悲伤的根由不是赵慧妤不爱他,而是他接下来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这会赵慧妤仍在哭。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虚弱,整个人颓然瘫坐在地上,美丽妆容早已凌乱,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像刚打过架的小猫咪。
沈星夜温柔地看着她,却连一句话也不说。
赵慧妤抽泣了很久很久,终于咬着牙问道:“星夜,你想听的实话,我全都说出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说一句实话了?”
沈星夜点头道:“是的。”
赵慧妤红着眼指向沈临渊,厉声道:“我和沈临渊,你到底帮谁!?”
沈星夜轻叹道:“这种问题本就不用回答。从我出生以来,沈临渊从未给过我一次正眼。我对他只有恨,对你却只有爱。你和他,本就不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做比较。”
赵慧妤红着眼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支持我们赵家的?你要联合我们,把沈临渊赶出沈氏集团?”
沈星夜抚住她的脸,轻声道:“是的。我曾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我有机会打倒沈临渊,必定毫不犹豫对他出手。在我心中,他也早已不是我的父亲。可是——”
沈星夜的话没说话,侧面忽然传出猖獗的笑声。
赵天相正放肆大笑。他抬手指着沈临渊,大声嘲笑道:“沈临渊啊,你的确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男人。我承认,我这一辈子处处不如你,但有一点,我却比你强了远远不止一倍。”
沈临渊似笑非笑道:“你能承认自己不如我,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很好奇,既然你知道你不如我,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自信比我强?”
赵天相大笑道:“你睁大眼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再看看我家慧妤!我的女儿,生而为凤,而且永远向着我和爱明,你的儿子今天却要帮我们对付你。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讽刺、很好笑吗?沈临渊,我真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枉我将你视作此生最强的劲敌,看来是我老糊涂了。”
沈临渊摇头道:“如若你将我视作最难对付的劲敌,证明你并没有老糊涂。”
赵天相讥诮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做我的敌人的资格?”
沈临渊平静道:“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说的话中,至少有两点是天大的笑话。”
赵天相问:“哪两点?”
沈临渊露出随意的笑容,抬手比划道:“第一点,在教育后辈这件事上,你非但不比我强,简直连我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虽然星夜一直恨我、不理解我,但我从未让他受过任何伤害。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我还活着,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一根毫毛。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我不会逼着星夜娶她不喜欢的女人,你却逼着赵慧妤嫁给她不爱的星夜。”
赵天相冷笑道:“沈临渊,事到如今你还强词夺理?喜欢又如何?爱又如何?人和人的关系,永远建立在牢固的利益基础上。慧妤只有和沈星夜在一起,我们才能打败你。而且慧妤现在不爱沈星夜,不代表以后不爱。爱本身也可以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还要我讲给你听,看来你真的天真到让人想笑。”
沈临渊微笑道:“你想笑就笑吧,趁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赵天相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一脸自信,莫非你以为你还是沈氏集团的主人?”
沈临渊摇头道:“现在星夜才是沈氏集团的最大股东。”
赵天相道:“既然你知道沈星夜才是沈氏集团的主人,那你怎么还不滚出去?”
沈临渊道:“我的第二点还没说。”
赵天相冷笑道:“你还想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临渊淡淡说道:“我要说的第二点就是,从始至终,你就没有当我的对手的资格,你却认为不配做你的敌人。可笑的井底之蛙,滑稽的跳梁小丑。”
赵天相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沈临渊!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这里已经没有你说话的份了!”
赵天相失态大吼,沈临渊和沈星暮都罔若未闻,高哲羽却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赵天相!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现在该滚的人到底是谁,莫非你还不知道!?”
赵天相怔住。
连一直静坐在一旁的柯爱明似乎也变得神情凝重。
沈临渊微笑道:“赵总,星夜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已经笑出声来,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沈星夜刚才的话的确没说完。
这会所有人又都把目光移到沈星夜身上。
只见沈星夜神色悲伤,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慧妤,喉结不断抖动,像是有话语哽在喉咙里,久久说不出来。
赵慧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本就哭得褪了色的两颊,这会变得铁青。
她咬着牙,悲伤问道:“星夜,是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你不要我们母子了?”
沈星夜摇头道:“慧妤,你怎么还说这种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们母子?”
赵慧妤问:“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叫沈临渊滚出去啊!你说啊!”
沈星夜涩声道:“慧妤,对不起,我不能叫沈临渊出去。”
赵慧妤问:“为什么?”
沈星夜道:“我恨沈临渊,他身为我的父亲,却从未给过我哪怕一丝父爱。因为他是一个很成功的企业家,光芒万丈,掩盖了他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我拿到怎样的成就,在别人看来,我也只不过是利用沈临渊力量,走了后门,完全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之辈。”
赵慧妤尖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叫他滚啊!”
沈星夜道:“沈临渊的运气很好,不懂感情的他,偏偏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女人。杜茜是他的妻子,也是我的母亲。我的童年里,唯一的一丝光亮,就来自于我的母亲。母亲不希望他输,所以我不能让他输。”
赵慧妤的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颓然瘫坐在地上,面无血色,生无可恋。
沈星夜抬眼看向早已色变的赵天相与柯爱明,冷漠道:“你们出去吧,沈氏集团没有你们的位置。”
赵天相怒骂道:“沈星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星夜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沈临渊有句话没说错,从一开始,你们就不配做他的对手。他至始至终都没把你们放在眼里。或许早在慧妤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起,他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赵天相震怒,红着眼大吼道:“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沈星夜,你好好想一下啊!莫非你现在还惦记着父子情谊?沈临渊才是你的敌人啊!”
柯爱明也在这时指责道:“慧妤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不是爱她吗?你忍心看着他们母子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沈星夜冷漠道:“慧妤会怎样,与你们无关。”
赵天相问:“什么意思!”
沈星夜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慧妤不再是你们赵家的人,而是我的女人。我会让她比世上的任何女人都过得更好,决不让她受半点痛苦或委屈。至于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柯爱明嘲笑道:“所以你不让慧妤痛苦或委屈的方式,就是让她的父母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余地?”
沈星夜冷冷说道:“沈临渊本已是这世上非常不合格父亲,但你们与他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你们根本就没把慧妤当成女儿疼爱,而是把她视作利用工具,从不在意她的感受。或许在你们眼中,慧妤还远远不如一个能在事业上帮到你们的朋友。这样的你们,也配当慧妤父母?”
赵天相与柯爱明的神色都变得难看无比,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反驳。
到了此刻,沈氏集团的这场内斗终于画上句点,赵天相和柯爱明筹备了二十年的计划,也在此刻宣告失败。
沈星暮看着赵天相与柯爱明面如土色的滑稽模样,终于明白沈临渊一年前说的那句“不出一年,赵家必定会闹出非常有趣的事情”是什么意思了。
早在那时,沈临渊就已预见到了今天的事情。他知道赵天相和柯爱明会想方设法利用沈星夜,他也知道在最后的最后,沈星夜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因为沈星夜和沈星暮一样,都是杜茜身上掉下的肉。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母亲,这个母亲给了他们无可替代的爱与温暖。
只要杜茜的心还在沈临渊身上,无论是沈星暮,还是沈星夜,都绝对不会对沈临渊发难。
所以从赵天相和柯爱明在沈星夜身上花心思时,他们就已经输了。
这会赵天相和柯爱明都还没走,他们目眦欲裂狞视沈临渊,仿佛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然而目光并不能杀人,无论他们的目光中充斥怎样强烈的恨意,也无法对沈临渊造成任何伤害。
赵天相一拳打在会议桌上,冷冷说道:“沈临渊,这一次算你好运!但我们还没输,纵然这次计划失败,我们的赵家和柯家依然屹立不倒。我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等到那时候,看谁还能帮你!”
赵天相拂袖而去,柯爱明则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
似乎这次计划失败的打击对他们非常大,大到足够让他们忘记,他们的女儿还瘫坐在地上无人问候。
两人刚打开会议室的门,前脚还没走出会议室,便有急促的碰撞声响起,门外竟有一干全副武装的刑警。
刑警们利用非常矫健的手法,轻而易举将赵天相与柯爱明控制住,接着手持枪械,步伐整齐地走进会议室。
看到眼前的一幕,沈星暮略微惊讶,但很快又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沈星暮还记得,沈临渊说过,赵天相和柯爱明的余生都将在大牢里度过。就目前看来,他果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替赵天相和柯爱明做了罪行宣判。
刑警们呈两列,站在会议室的两侧,一字排开。
片刻过去,赵天相和柯爱明也被铐上手铐,押了进来。
赵天相嘴里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账警察,是吃饱了撑着吗?把张弥给老子叫过来!”
门外忽然又有了脚步声,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来。
他与赵天相错身时停下脚步,微笑着问道:“赵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面容慈善,言行中透着一丝随和的老人,正是蛰城警局的局长张弥。
赵天相厉声道:“张弥,你疯了吗?快叫这些警察放开我!”
张弥保持温和的笑容,把手探进衣服口袋,尔后摸出一个小单子,这张单子就是盖了章的逮捕令,逮捕令上的逮捕对象正是赵天相、柯爱明、赵慧妤。
张弥笑道:“赵总、柯总,近期我在查一宗连环杀人案,怀疑你们与这起案件有关,请你们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柯爱明冷声道:“张弥,别人不知道我们是谁,你也不知道?”
张弥淡淡说道:“抱歉二位,我是警察,只照程序办事。”
他说话时,轻轻抬了一下手,便有两名刑警向赵慧妤走近,准备铐住她。
而赵慧妤呆若木鸡一般瘫坐着,没有丝毫挣扎反抗的迹象。
却在这时,沈星夜忽然出手,雷霆般的两拳一脚,将两名刑警直接打得倒飞数米,坠倒地上。
沈星夜冷着脸大吼道:“老子不管你们这些狗屁警察照什么程序办事,只要你们敢碰慧妤一下,老子就让你们从这世上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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