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去了,棺木也已经备好。
墨锦衍让人把温郁抬进棺木中,与云息庭在正堂成亲。
云息庭已经耗尽所有力气,被赵林扶着,走至棺木旁边,苍白着脸,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看着温郁像是睡着的模样,她走得很安详,时过境迁,白云苍狗,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宛如他们再次相遇时,那般恬静美好。
“开始吧。”
墨锦衍坐在高堂主位上,另一个位置,由温郁的师娘来坐。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
高亢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由首领太监主持大婚仪式。
“一拜天地共欢。”
云息庭转过身,独自对着门外天地深深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正亲。”
云息庭再次转身,对着墨锦衍和艾歌,又深深鞠了一躬。
“三拜夫妻伉俪。”
夏荷拿着红绳,哭着在云息庭的小指上绑了一个结,红绳的另一端,绑在躺在棺木中,温郁的小指上。
“结发为夫妻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首领太监冲一对新人深深鞠躬,高声喊道:“礼成。”
没有道贺的声音,没有欢天喜地的锣鼓声,有的只是满屋的悲伤,以及压抑着的低泣声音。
屋外太监侍卫跪了满地,高呼长公主大喜。
哭泣声再也抑制不住,满院嚎哭,为温郁道喜,也为送她最后一程。
“不许哭,大喜的日子,不许哭!”墨锦衍忍不住怒吼,再不呵斥,他的眼泪也要流下来。
温郁啊温郁,你终于完成了心愿,就这么安心的去吧。
就在想冲出这悲痛的氛围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让一让,快让开!”这熟悉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扒开正站在门口哭丧的人群,陶星河仿佛天神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陶星河!”
所有人不敢相信地看着进来的陶星河,不约而同地喊出他的名字。
随之进来的还有一路快马加鞭,护送陶星河回来的烛一言和烛二行。
而天神陶星河并没有理会众人,径自走到棺木前,先是拿起温郁的手诊脉,又摸了摸温郁的脖子处。
“她这样多久了?”
“刚刚一会……”墨锦衍说时,只觉得声音都在颤抖。
“刚刚一会是多久!”
陶星河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当朝皇帝,他现在只想救人,把温郁从鬼门关抢回来。
“大概,大概一刻钟!”
“还有救,还有救。”陶星河念叨着,一指棺木,“太不吉利了,把她搬到床上,她还能救!”
不等云息庭和墨锦衍反应,烛九阴二人已经着手把温郁从棺中抬出来。
陶星河也没闲着,立刻跑去书桌拿起纸笔,抬手就写:“我要的药以最快速度拿来,还有我的药箱,里面的银针……”
这时一直没走的大夫也挤进狭小的屋子:“小人这有银针,如果不介意,先用小人的。”
陶星河写完药方,交给离他最近的陆银,让他赶紧去老药罐子拿药。
一时间整间屋子像炸开了锅,有的忙着烧热水,有的忙着准备煎药的炉火。
除此之外闲杂人等,一律被墨锦衍赶出屋外。
“把帘子拉上,男人都出去,来两个女人把她衣裳脱了。”陶星河洗过手后,拿过大夫的银针来用烛火烤制。
夏荷和艾歌给温郁脱着衣裳,除了和温郁刚成亲的云息庭之外,屋中再没有其他人。
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是墨锦玥不放心,又推门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她这才注意到,只这几日不见,陶星河似是瘦了一大圈,脸上亦有一些污渍,甚至还长出了胡茬。
再看他的衣裳,也跟从土里滚了一圈出来一般,甚至他的腿上还有伤,只用草药简单处理,上口外的衣裳破了,露出血痕来。
墨锦玥看着,既担心又心疼,可这时并不适合关心陶星河的外伤,还是救温郁的命要紧。
衣裳脱了,夏荷又帮把被子盖在温郁身上,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初春乍冷,天也黑下来,屋里刚刚一直办着喜事,冷得要命。
“陶神医,用不用拿几个火盆进来?”
“有的话最好,别让她身体冷了,再去拿些薄被或者布单来,不要太重,一会盖在她施针的地方。”
陶星河一声令下,夏荷和艾歌忙着出去拿火盆,墨锦玥去找薄单,只有只剩半条命的云息庭,坐在一边不知所措地呆愣着。
他心里已经把陶星河骂了个遍,又很庆幸陶星河能够回来。
许是感受到云息庭的目光,陶星河在给温郁头上扎了几针后,抬眼看向他:“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潋情绝废了。”
“输真气输的?”
“嗯。”
陶星河没再多言,专心给温郁行针治疗。
火盆和薄单都拿来了,陆银也飞奔着拿来陶星河需要的药,有些是现成的,有些需要熬制。
他吩咐着夏荷赶紧把现成的药给温郁喂下,又拿着剩下的药出去,亲自教守在外面的大夫把药熬成。
直至温郁的身上都被陶星河扎了个遍,熬得的药喝下,两刻钟之后又灌了几大碗的温水,不大会的功夫,温郁突然睁开眼睛,一大口鲜血黑血喷出后,是她难以言表的表情。
“郁儿!”云息庭不顾自己半条命的身体,扑到温郁的旁边。
“你,你们……都出去……”温郁看上去有些着急,又昏迷许久没有说话,发出点声音都很困难。
“你哪里难受,跟我说。”
“快,快出去,我要……我要憋不住了。”
陶星河呵呵一笑,拉着云息庭就往外拖,还让墨锦玥和艾歌都出去:“夏荷,你赶紧拿个恭桶来,弄脏了床可没法睡觉。”
“啊?”
其实所有人都被温郁突然醒来吓傻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完了完了,这些糗大了。”
随着一声惊天大屁的声音,温郁哭丧着脸,看向众人。
这次真没地方睡觉了。
……
温郁的苏醒方式虽有些奇葩,可依然阻止不了屋外的人听到消息后的欢呼声。
锣鼓喧天的奏乐声,赵林本已经准备好棺木和白帐,被几个男人以庆祝的方式砍个稀巴烂。
云息庭被墨锦玥和艾歌搀扶出房间时晕倒了,被送去院中的另一间房,陶星河又急急忙忙给云息庭诊治,忙得不亦乐乎。
可还是无法阻挡众人愉悦的心情。
“传朕命令,参与寻找陶神医的所有人通通有赏,还有在涟殇教给温郁医治保命的大夫,重赏。”
墨锦衍是真的乐晕了,他擦擦脸上的泪和汗,朝吹弹奏乐的人说道:“继续奏乐,越热闹越好。”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在众人山呼万岁的同时,默默地走出院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温郁都救回来了,他还在乎什么呢。
愉悦的声音吵吵闹闹持续到半夜,涟殇教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可来往云息庭院子里的人不见少,依然忙忙碌碌,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被温郁拉脏的被褥已经被换下,又被夏荷和艾歌扶着,泡了个热水澡。
柳瑟新早就准备好了一些吃食,有给温郁特制的清淡的餐食,也有给众人准备的深夜小福利。
温郁解了毒,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几日昏迷没有进食,身体虚弱得很,无法下床,倒是能自己吃些东西。
陶星河给云息庭诊治后,也回去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过来蹭些吃食。
云息庭的房间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人,大家都饿了,脸上的疲惫,依然被笑容掩盖。
“陶神医,你腿上的伤……”墨锦玥还惦记着他的身体。
“不打紧,摔倒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头划伤,我已经坐了简单处理,吃了饭回去再擦点药,两三天便好。”
墨锦玥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对了,你刚一直忙碌,没顾上问你,这几日你去了哪,涟殇教几百人,加上几个衙门的几百官兵,找了你几日,你躲到哪去了?”
不止尹孤晨好奇,怕是在场所有人都很奇怪,这陶星河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杳无音讯这么久。
所有人都睁着一双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就连倚靠在床上喝着稀粥的温郁,也停下动作,朝他们看去。
“兹事体大。”陶星河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我是被淮南王绑走,关在淮南王府。”
一听陶星河这么说,墨锦玥放下筷子:“夏荷,麻烦你跑一趟,看看我皇兄睡了没有,若是没睡,把他请过来。”
“还是我去吧。”赵林心疼自家媳妇,夏荷这一天经历过度悲伤,又忙了整整一晚上,肯定累坏了。
一来一回片刻功夫,想必墨锦衍无心睡眠,也就跟着过来了。
大家都等着听陶星河这几日的传奇经历,墨锦衍进来后,先是看了看温郁安然无恙,这才开启关键话题:“听说陶神医是被淮南王关起来的。”
“是,那日我下山去找医书古籍,走在街上莫名被人打晕,之后就被人绑到淮南王府,吃喝供着,只是不让我离开,我想着淮南王绑我,肯定是涟殇教要出事。”陶星河说着自己的猜想,事实证明,他不在的地段时间,的确是出事了。
墨锦衍皱皱眉:“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是说是他们把你放出来的?”
“我半夜用油灯点了房子,在他们救火时趁乱逃跑,是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