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宁都城里,本应该在公主府安安生生过个孤独年的云息庭,却出现在温子锋的府上。
这事还得从朝廷派人送六公主回郑国说起。
墨锦晞擅自逃回锦国,虽被逼无奈,在两国之间的交涉中,却于理不合。
这也是墨锦衍为何会急于把六公主送回去的原因,就在送走的那日,郑国方面传来密报,说郑国大军有些异动,并派了几千人马来锦国要人。
传来密报的是潜伏在郑国,打探八皇子墨锦晟下落的烛九阴,还说墨锦晟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哪里都打探不到踪迹。
郑国军队有变,和墨锦衍料想的一样,多是他们借口墨锦晞逃回母国,试探锦国将如何应对。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墨锦晞能轻松逃回来,殊不知是不是郑国的阴谋。
“才六年,百姓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富足的日子,老夫实在不忍两国开战,让百姓饱受战争之痛。”温子锋坐在椅子上叹气,如今锦国兵强马壮,倒也不怕郑国来犯。
只是哪个国家又喜欢打战呢,狼子野心只为追求毕生功绩,他们何尝想过那些士兵,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云息庭点点头:“郑国乃苦寒之地,冬日粮草不足,他们不会冒然出兵,我们还有时间操练兵马。”
“是这么个理,只是这场战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怕是终归要打起来。”温子锋捋了捋胡子,进一步感叹:“老夫年事已高,锦国武将缺失,不如公子你……”
“倘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在下自当倾力相助,只是如今还未有归附朝廷的意愿,还请温将军见谅。”
云息庭若想回归朝廷,早在六年前重伤治愈后,便会回宁都述职,也不会隐匿于山林,隐姓埋名只做一教之主。
温子锋也不想勉强,也深知自家女儿和他剪不清理还乱,如今温郁一直身在涟殇教,倒是云息庭在宁都待了月余,着实令人费解。
“公子,不知我家郁儿在涟殇教是否安好,她从小顽劣任性,我这做父亲的,生怕她给你们添麻烦。”
云息庭苦涩一笑:“温将军说得哪里话,长公主虽跋扈了些,但平日待人和善,事事皆为涟殇教考虑,莫说添麻烦,涟殇教能再次重建壮大,离不开长公主的帮助。”
“那你们的婚事……”
不是温子锋多心,实则他在宁都,距涟殇教有千里之远,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消息。
甚至连上次温郁突然回宁都养病,他们都没顾上见几次。
即便见了面,他那倔强的女儿也从来是报喜不报忧,问什么都不说,对她自身的感情事向来闭口不谈。
见云息庭沉默,温子锋无奈摇摇头:“也是苦了你们,谁不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当年皇命难违,你们命运多舛,殊不知是不是一种考验。”
关于云息庭和温郁小时候的事,要说知情者,也只有温子锋了了。
公主府的回忆,这一个月以来,不知是不是他拼命用脑去记起一些事,再加上触景生情,云息庭差不多已经有些大概印象。
只是小时候的一些事,他还无处得知。
“不瞒温将军,之前有人恶意侵犯我涟殇教,为保教中人安慰,我施展潋情绝时走火入魔,之后陶神医为治心魔,让我丧失了部分记忆。”
“那……”这倒是温子锋没想到的,“公子如今……”
“关于长公主的那部分记忆,我完全丧失,还请温将军告知,我与长公主有何渊源。”
怪不得云息庭一口一个长公主叫着,之前他称呼温郁,总是郁儿郁儿地叫。
到如今尊称长公主,温子锋还以为他们分道扬镳了呢。
于是温子锋把他与温郁自小相识后的事,但凡他知道的,全都告知云息庭。
很多值得深思的东西,在温子锋的讲述中,云息庭久久无法回神。
“郁儿长大了,已过了适婚年龄,按理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当爹的是该做主给她找户人家把她嫁出去,可如今郁儿贵为长公主,即便我不去做主,还有皇家……”温子锋实在不想女儿一直飘荡在外。
要说温子锋没有私心,他这做父亲的,自然希望女儿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嫁人,他也希望能嫁与宁都,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襄城。
退一万步讲,温郁喜欢,嫁至襄城他也认了。
可他们一直说要成亲,却迟迟没有动静,也难免温子锋心里有所他想。
云息庭看出他的意思,不失礼貌地笑起来:“温将军但说无妨。”
“按说云公子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孩子,自是希望能成就两家之好,可老夫见公子与郁儿磕磕绊绊这么久,一直不温不火……”温子锋搓了搓手指,有些难开口,“郁儿年纪不小了,若公子对郁儿并无他想,老夫找个机会向圣上请旨,给她许户好人家。”
云息庭点头称是,却没有正面回答,只含糊着敷衍过去。
不是他有所反悔,而是才刚听说他与温郁儿时的一些奇闻异事后,还没有想好该何去何从。
这时一个下人走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要您进宫面圣。”
云息庭听后立马起身:“那在下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留步。”
出了将军府的大门,闭关许久,云息庭也应该四处看看。
对于茶馆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曾经常在这喝茶听相声,至于和谁一起,又为何经常来此。
他不得而知。
德芸会馆。
云息庭看着招牌定了定神,迈步进去。
“呦,是云公子来了,多日不见,您还一如既往英姿不凡。”跑堂小二热情招呼,声音高亢洪亮,正是茶馆常见招呼客人的方式,“您来是想暂时休息还是喝茶听曲啊?”
“先上壶茶。”
“得嘞,云公子这边请。”
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云息庭引至二楼贵宾席。
坐下后他朝某个方向看了看,拦住正准备去招呼茶点的小二:“本教一会还想休息一会。”
“好说,长公主曾吩咐两位主子的房间不许外人进去,公子许久没来,家具摆设许是蒙了一层灰,不知公子是否需要打扫一番?”
“简单打扫一下便好。”
小二立马笑着说道:“得嘞,公子稍等,茶点马上就来。”
一楼台上是刚结束唱曲,马上换了说书人,讲着上一回未讲完的故事。
片刻之后茶水糕点摆在云息庭面前,他特意注意着某个方向,有人拿着笤帚拖把进去,印证了他的想法。
和他印象中的一样,他所看的位置,正是他的房间。
那么旁边一间,应该是温郁的房间了。
竹叶青茶散发着浓郁的茶香,桌上的糕点也是云息庭最喜爱的豌豆黄。
不知怎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他闭上眼睛沉静心绪,探索着残留在他脑海中那一抹属于这里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
“公子,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随时可以进去休息。”刚刚打扫的小丫头走过来和他说了一声,且看云息庭的反应。
睁开眼睛,云息庭起身:“有劳。”
小丫头微微欠身,收拾起桌上未动茶点,随云息庭进入房间,放在桌上后离去。
如果喝茶听曲的记忆搜寻不到,那么这间房中,在他进入之后,某个场景像汹涌的猛兽,扑面而来。
不,这里还不是记忆的制高点。
云息庭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出门,又来到温郁的房间。
推门进去,在看到她的床之后,莫名的头痛像要炸裂他的脑袋,指引着他走过去。
他似乎又看到了,像在看一出戏剧,戏剧中床上躺着两个人,‘坦诚相见’,似乎在为什么事而苦恼。
这不是云息庭脑内YY的产物,而是在他记忆深处,让他回忆起过往的特殊演绎。
所以他眼前的这幅景象,是他和温郁两人。
再结合陶星河之前和他讲述的一些事,也就是说他和温郁不止一次同床而卧。
云息庭相信自己的为人,发生这样的事后,无论处于什么情况,的确是会说出要对温郁负责,承诺娶她的话。
悔恨像奔腾的洪水,回想起不久之前他对温郁的绝情,以及她眼中的失望与落魄。
在淮南王府挥刀断笛时的决绝,她该有多伤心,才能让她把视为珍宝的笛子劈成两半。
紧握的拳头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云息庭咬着牙,心里默默念着。
还来得及,他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迫不及待冲出房门,他已下定决心,立刻回去收拾东西,启程回到涟殇教。
“小二,结账。”云息庭刚要掏出钱来付茶水钱,却被小二拦住。
“公子就不要开玩笑了,您和长公主的关系,我们怎么可能收钱。”
“那……”
“公子以前喝茶,也没给过钱啊,店是长公主的,哪有主人家花钱从自家店里买东西。”
也罢。
云息庭不愿过多纠结,他已经等不及回去了。
疾步走至公主府,云息庭才一进门,就被下人叫住:“云公子,宫里来人了,请您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