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息庭在淮州一连住了十日,从开始的烦躁不想回涟殇教,久而久之有种被遗忘的感觉,也就不愿回去了。
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反省。
回想所有人的话,又对杜知桃和温郁之间的对比,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或许他真的判断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他曾有那么一刻,把温郁当成十恶不赦的人。
想来她又做过什么,除了逼迫他在二月十六那日娶她为妻,好似真的什么都没做。
相反,杜知桃接连使用心计手段,踹温郁的梯子,下毒陷害温郁,所作所为云息庭明明都亲眼得见,心里和明镜一般。
可他还是选择再信她一次,不为别的,只为她的那句北望哥哥,叫进了他的心里。
谁曾经那么喊过他,又是谁用北望哥哥这个称呼,定下过约定。
“云教主在吗?”
客栈房间门外,有人敲了敲云息庭的门。
云息庭前去打开门后,只见一个丫鬟打扮,应该是杜知桃的婢女了:“什么事?”
“我们老爷淮南王今日出远门,大概几日后才会回来,我家知桃小姐邀请云教主去府中小住,待老爷回来之前,教主都可住在府中。”
云息庭听后觉得有些可笑,趁淮南王不在家的时候邀请他去小住,淮南王回来之前他再离开。
分明有种背着淮南王偷情的感觉在,云息庭自恃光明磊落,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既然淮南王远行不在府上,知桃为何不出来见本教?”云息庭反问。
小丫头很老实,朝云息庭微微行礼后,道出原委:“请云教主恕罪,我家老爷临走前说过,如果小姐趁老爷不在时跑出府中见云教主,就把她逐出府中,不再认她当女儿,小姐没有办法,只得请云教主前去。”
云息庭觉得可笑:“本教若去了,并在府上小住,不是一样会被府中人看见?”
“那不一样,教主若去了,是教主主动去找小姐,教主武艺高超,小姐也有说辞是教主偏要住在淮南王府,与小姐无关。”
云息庭顿时觉得可笑至极,甚至无语到了极致。
如果杜知桃下定决心要和云息庭在一起,她会不顾一切放下淮南王女儿的身份与他私奔,和云息庭一起回涟殇教或者去任何地方,相爱相守一生。
眼下却为了不被她父亲怪罪,也无法放弃身份和他在一起,却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云息庭的身上。
这么一来云息庭名誉扫地,更是成了卑鄙之徒,还有可能会落得玷污淮南王女儿清白之名。
前有长公主放弃皇后之位,毅然决然来到涟殇教与云息庭在一起,后有五公主放弃一生荣华,甘愿留在涟殇教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与陶星河长相厮守。
杜知桃却不想放弃身份和荣华富贵,让云息庭放弃所有名誉自尊,以‘充分’的理由,让他扛下他们在一起后的所有不良结果。
这事如果是云息庭主动去做,那是他尊重他们之间的感情,心甘情愿付出。
若是不想,或者被人逼着去做,说到底,杜知桃在云息庭的心中,也不过如此。
于是他不再犹豫,冷冷地对小丫鬟说道:“你回去和杜知桃说一声,恕本教无法前去。”
小丫鬟觉得有些惊讶:“云教主为何不同婢子前去?教主不是喜欢小姐吗?”
“先不论本教是否喜欢你家小姐,本教虽算不上正人君子,但偷鸡摸狗的事,恕本教很难从命,姑娘请回恕不远送。”云息庭说罢,不再和她多言,直接把房门关上。
门外小丫头仍然不死心,一直拍着房门:“云教主,你开开门,你就随婢子回府吧,婢子若是不把教主带回去,我家小姐会打死婢子的。”
云息庭皱了皱眉,扭头朝门口看去。
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的话,是不是真的。
门外的丫头拍房门拍了许久,直至客栈的小二上来说她打扰到其他客人休息,这才把她强行赶出去。
直至门外没有动静后,云息庭打开房门出去,他现在要去一趟淮南王府,去看看小丫头说的,不把他带回府,杜知桃会不会打死她。
趁四下无人之际,云息庭飞身跳上屋顶,隐藏在杜知桃的房顶之上。
等了一会,眼见着刚去请她的小丫头回府,在杜知桃的门口站了许久,这才深呼吸一口,敲门进去。
以云息庭的听力,一层瓦片还阻止不了他听到里面的对话。
“小,小姐,我刚刚去请了云教主,他没有随婢子回来……”
“为什么?”是杜知桃大声呵斥的声音,“你怎么这么笨,连请个人都请不来?”
“云教主说不愿做偷鸡摸狗的事,他不来,婢子也没办法强迫带他回来,是婢子办事不利,还请小姐恕罪。”
杜知桃冷笑一声:“恕罪?这么简单的差事你都做不好,就是你傻你笨,还敢狡辩?”
然后杜知桃从房中跑出来,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来把小丫头叫出来,扬手就打:“说,北望哥哥为何不来见我?”
尽管是冬日,小丫头穿的衣裳比较厚,可树枝抽在身上,依然把她打的哭起来:“婢子说,说如果小姐去见云教主,便会被老爷赶出府,不认你这个女儿,云公子听了就说他不做偷鸡摸狗的事,还把婢子赶出来没再开门。”
杜知桃根本不听小丫头说什么,像是在撒气一般,越打越起劲。
直至她的贴身丫头过来拦了一下,说再打就该闹出人命了。
挨打的小丫头被赶走后,屋前只剩下杜知桃和贴身丫鬟两人。
杜知桃抱着胳膊,好似怒气仍未消散,而贴身丫头不好好劝慰,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依婢子看,那个云教主简直不识抬举,小姐您是什么身份,堂堂淮南王的千金小姐,想娶您的王孙贵胄从淮州能排到宁都城去,他还挑三拣四,说到底不就是一介莽夫。”
“那是,本小姐若不是看他长得英俊,才懒得搭理他。”杜知桃得意洋洋,摆出比人高人一等的模样。
“不如您就让他回去得了,长公主乐意嫁他便让她嫁去,那日我听老爷说当今圣上品貌上乘,虽不及云教主,可也是人中龙凤,如今皇后之位空悬,老爷八成去宁都请旨把您嫁进宫了,当皇后多好,何必要当什么教主夫人,还要跟他吃苦受罪。”
杜知桃推了贴身丫头一把:“你糊涂了,就算本小姐下嫁给云教主,也是他入赘到我们淮南王府,你以为我真想在涟殇教那穷乡皮囊的地方呆着,我淮南王府千金就这么不值钱?”
“是是是,小姐千金贵体,看上云教主是他的福气,他若是依然不识好歹,小姐不如就进宫当皇后,将来母仪天下,整个锦国都是小姐的。”
杜知桃想想,觉得也是那个道理。
只是她不甘心,在涟殇教吃了这么多苦,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过几日本小姐再偷跑出去见一见云北望,问他到底要不要娶我,不然我在涟殇教又是模仿长公主性格,又是和她斗得鸡飞狗跳,岂不是白搭了。”杜知桃想了想,又开口道,“实在不行我就进宫当皇后,那也要看当今圣上的相貌配不配的上本小姐了。”
躲在房顶上的云息庭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朵里。
他真的后悔了,为了没有听信旁人的劝说,而把她当成心里空缺的那个人。
如今她也亲口说明了,杜知桃在涟殇教时所表现出来的天真活泼,以及不伦不类的泼辣张扬,都是在模仿温郁。
而她原本的样子……
云息庭突然想到墨锦玥曾说过的话。
那日在八珍居,墨锦玥曾质问他,当初淮王想抢亲促成他和自家孙女的时候,因为他的毁容,杜知桃表现出的嘴脸难道都忘了么。
云息庭怎么会忘,他当时本就不赞成淮王的行径,甚至不想娶妻生子,再加上杜知桃嫌弃他毁容的言论传到他的耳朵,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想来,在墨锦玥提醒他时,他明明记得杜知桃所做之事,又是被怎样的情绪打断,让他予以忽视。
“还有我那个师父也是,不管我做什么,他都偏帮着长公主,还说长公主是本小姐的师叔,呸,那个丑女人也配!”
房檐下又传来杜知桃的声音,也是她的提醒,让云息庭想到是被什么阻止了他怀疑杜知桃真正性格。
是她当时喊温郁时的那声师叔。
没错,就是那一声师叔,仿佛是刻进心里的称呼,总觉得是什么人时常在耳边师叔师叔的喊。
而后来,温郁也亲口说过,师叔和北望哥哥,都是她对云息庭的专属爱称。
怪只怪自己认错了人,又想瞎了心,把杜知桃错当成心里的人。
“过两天找个由头,你给我打掩护,我偷偷溜出去,男人都好色,我就不信以我的相貌,云北望再高高在上,还能不被我迷惑。”杜知桃又开始她的心机,她的言论越来越让云息庭无法接受,“当时候我就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看他为不为我动心。”
“小姐,你怎能拿自己的名节做赌注,若是被外人知晓……”
“反正得不到云北望,我还能进宫当皇后,山高皇帝远,皇帝远在宁都,又如何能知晓我在淮州的事。”
“依本教看大可不必了。”云息庭忍不住,从屋顶飞身下来,“杜大小姐身份贵重,是本教不配。”
杜知桃瞬间傻了眼:“北,北望哥哥……”
云息庭扬起嘴角,轻蔑笑道:“本教就不耽误杜小姐当皇后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