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军向来有仇必报;这一点上从乾泰这个将军到下面的士卒都是如此;在边军之中,这是一种文化,一种血性。
乾十一取笑道:“皇上可是刚刚给你封了王爷,怎么,眼下就不买账了?”
乾泰哼了一声道:“我要这顶帽子做什么?是能给我多些银两还是多些粮草?多年之前,我能力不足;所以只能碍于那样的境况;如今已不同往日。”
他看着乾十一道:“你娘的仇已经耽搁了太久,你爹我实在不愿意在等了”。
乾十一和他在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的书房;因为有侍从来报,朝廷中礼部的官员来了。
毕竟公主成婚关乎国运,且这本身就是礼部的事情,皇上圣旨已下,礼部这段时间已经忙活开了;不过好在这事情均有礼制可遵,所以倒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礼部尚书王焕之派了旗下左侍郎尧简带上相关事项的流程司仪前来和乾泰会晤,商讨相关细节之事。
这事情乾泰自然要装装样子给别人看,不然皇上知道了,这心里只怕也会不高兴;乾泰心中也乐意为自己儿子的婚事忙活一些。十一自幼母亲早殇,所以他这个做爹的自然得多忙一些。
虽然王朗尚书的夫人戚氏领着一般丫头在将军府里帮忙;但这毕竟是人家心意,他这个做亲家的怎么也得表现的上心一些。
尧简此人之前在太常寺任职后调往了礼部任侍郎;所以在礼制这方面是十分熟稔的,由他来处理此事也是礼部尚书尊皇上旨意行事。
朝廷尚书省下辖的七部之中,其他部门均由尚书和左右侍郎组成;唯独这礼部其下只有一个侍郎,且一般这位侍郎基本上就是下一任的礼部尚书。
王焕之对于这个尧简也是十分用心栽培,更是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了他,所以这翁婿两人都在礼部任职,可是十分少见的。
尧简进了将军府,四处观望了一会儿;心里叹道:“大将军身居高位,如今更是成了王爷,这府中倒是还是摆陈的是将军的规制;没有一点逾越之处,真的是低调”。
这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小心谨慎;在大唐各阶级官员之中的府中规制都有所不同,就如那朝服一般有着明确的区分;若是稍有逾越,可能就要被那御史台给参到圣上殿前了。
尧简此人也算是大唐新生一代,对于大将军心中是有一定的钦佩之情;但他本人不善武术,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做得了这礼部侍郎,有个四品职衔,日后接替自己的丈人做个礼部尚书,也已知足。
乾泰和悦的接见了这个尧简,细细的看了他呈上来的折子;嘴里说道:“尧大人办事,还是非常周到的;这些事情就牢大人费心了”。
尧简见这大将军一点毛病都不挑,完全认可自己的策划,心里也兀自高兴,起身谢过这如今成为雍王的夸奖。
乾泰摇头道:“你这王爷叫的我不自在;以后若是非要尊称我,喊我大将军即可;我是军伍之人,这样称呼也听习惯了”。
尧简点头应了,乾泰看着这位年轻一辈的俊杰;这尧简在这京城之中年轻一辈中可算是俊彦了。
不然以那老奸巨猾的王焕之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尧简可是国子监里学业出来的,算起来还是那钟鸣的学长;拜的也是那祭酒名下。
乾泰说道:“尧大人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翘楚人物了;你师从祭酒大人,后入太常寺如今又任礼部侍郎,这往后礼部尚书一职也非你莫属了”。
尧简嘴里谦虚道:“将军过奖了”。
心里却是在想大将军说此话之用意,礼部侍郎日后任职礼部尚书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将军又何必需要提起呢?
等着大将军的下文,却只听到了大将军说道:“听说你对砚台颇有钟情?”
这倒是不假,他尧简对于砚台可很是喜爱的,若是市面上出现一方好砚,他倒是舍得下重金购买来,家里书房之上已经摆下了十几方砚台,花了他不少银两,足以说明他对此物的喜爱。
歙县产的龙尾砚更砚台之中难得的精品;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滑不拒墨,涤之立净;在文人界对此龙尾砚评价颇高。
乾泰从桌上拿起一锦盒,打开来对着尧简说道:“你看看这方龙尾砚如何?”
尧简初看一眼便知道这可是一尊龙尾砚中的极品砚台,若论价值,这一方砚台足抵千金,因为它的砚身之上布满金星,金星满面却不染墨堂,这尊龙尾砚中的金星砚,被尧简一拿起,就放不下了。
且这雕工浑然天成,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也认识几位制砚大师,但是都不及这尊砚台的雕刻者,在这一方砚台之上施出如此鬼斧神工之技。
忍不住赞道:“好砚、好砚;真是一方好砚”。
乾泰道:“这的确是一方好砚,你看看砚台下面的落款”。
这尧简将这砚台小心抬起,看着下方落款处有篆体二字“归一”。他囔囔的念道:“归一,归一”随即醒悟过来,惊呼道:“这是大天师亲自制作的?”
乾泰点头道:“不错,正是出自大天师之手;怎么样,喜欢吗?”
尧简点头道:“喜欢”。
乾泰说道:“喜欢便送给你了”。
这尧简一下子没醒悟过来,只是抚摸着砚台道:“好啊”;随即猛然惊醒道:“大将军你方才说什么?”
乾泰道:“我说,你既然喜欢;这方砚台就送给你了”。
这尧简赶忙摇头道:“大将军,这我可受不起”。
乾泰笑道:“所谓宝剑赠英雄,这方砚台对你来说,就是一柄宝剑,给到你的手中方能不辱没它”。
尧简心中虽然喜爱万分,但是这礼太贵重了;本身这方龙尾砚就价值不菲,它还出自天师府大天师之手,这更是让这方砚台成为万金难求的宝贝。
他赶忙摇头道:“大将军,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下官受之有愧”。
乾泰道:“就我写的那两字,你觉得配这尊砚台,那不是侮辱他吗?”
尧简道:“少将军字不错,这砚台正好配他”。
乾泰道:“这块石头当初被制成了两方砚台,十一那里已经有一方了,这方送给你正合适”。
尧简这般才俊,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将军的话;他虽心怡这尊砚台,可是还是将他放回了锦盒之中,对着乾泰说道:“大将军厚爱,只是这等礼物太过贵重,学生是万万不敢”。
乾泰笑道:“你这人呐,怎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送你这砚台?”
“为什么?”这尧简问道。
乾泰道:“此番十一结婚,你身为户部侍郎诸多事情都要你来操持;按照这婚俗之礼,你也算是一位司仪人物了;作为司仪,我这东家岂不是要有谢礼?”
乾泰道:“你若是不收这谢礼,你是看不起我吗?”
尧简忙道:“学生不敢”。
乾泰道:“既然不敢,那便收着就是了;我乾泰可是极少送礼的,但是这十一结婚,相关礼数我自然是要依着的,不可乱了规矩不是”?
听大将军这么说,尧简才道:“既如此,学生谢过了”。
他在乾泰面前自称为学生,算是拉进了两者关系;另外一个,乾泰身领上柱国衔,他自称为一声学生,也不为过。
尧简事情办完便离开了,他虽得了这方石砚心里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想,这大将军为何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
大将军那话,也在深思具体何意;只是这没来由的一笔操作,他这个才俊青年也捉摸不透。
转眼间,这娶亲的日子是到了;在这日子之前,什么三书六礼的自然少不了,不过有着尧简一旁主持提醒,十一倒也按着规矩老老实实的完成了。
到了这真的成婚这一天,整座京城都热闹非凡,京城之中唱戏的班子今日都给请去了,这沿着宫门至将军府一路上搭建了大大小小的戏台子可不少。
京城百姓这一日可有眼福了,不用花一个子儿,就能看到那些角儿,听着这些曲儿,可是难得喜事儿。
乾十一今日一天都是被支配着,要他干嘛便得干嘛;这结婚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累人的事儿。
好在诸多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可即便是这样,他今天都觉得累的够呛,若是寻常百姓家里,那更是劳累人。
紫云和花花被拉来做了金童玉女,他两得了大红包欢喜的不行;且今日这样热闹的事情,两喜欢热闹的孩子更是开心。
今日王府里为了与百姓同乐,更是将全城的烟花都给买了;在今日夜间京城各处都会升起美丽的烟花,这也算是圆了紫云说是带花花来京城看烟花节的诺言。
遵着时辰进宫,要在宫中用了午膳后在遵着吉时迎娶新娘出宫;宫里今日各处的太监宫娥都被调动起来,皇宫之中尤其是那淑妃的寝宫更是被装扮的漂亮华丽。
宫中午膳只是皇亲一族的家宴,百官的夜宴自然是在雍王府中,可饶是如此宫里的人数也是相当了得。
李氏皇族可是相当的庞大;这四个皇子宫中的人,及后宫娘娘的宗亲,还有皇室的各处宗亲,今日都是被请进宫里,为这晨阳公主婚嫁一事庆贺。
乾十一依着时辰入宫,这路上就有成群的宫娥和太监要拦路讨喜;但也都被礼部的人很好的控制了人数,不然乱哄哄的皇宫可不像话。
春兰将早就备好的红包散发一路,将这些讨喜的人打发,算作是买路财。那值守的尉官便由冬雪送上了红包,他们的道喜之声一路上就不曾少了。
大将军乾泰为了自己儿子结婚,这钱财可是没少花销的;好在皇帝李瑞暗中嘱户部调拨了有些银两给用于此次公主成婚之用。
就是不用皇帝下旨,这王朗身居户部尚书也不会亏了自己女儿;早早的就给了几十万两白银入了将军府里;可以说这次十一结婚,真正花了钱财的还是这王朗尚书谁让他是大唐的财神爷呢。
乾十一花起老丈人的钱财来一点儿也不心疼,一路上散掉的钱财都不下万两,这还是被换成散银的钱数。
像那些给宫里当值的守官,那可都是清一色的百两银票;像那尚宫局尚书之类的统管,在为今日这婚事付出了劳作的人,这被赏喜钱可都是千两白银的银票。
在往宫里去了,这路上还有敬酒的,献茶的还有要替十一更换外面喜服的一众服侍人员都有领赏。
独孤颜捧着另外一套喜服由宫里和乾十一队伍汇合;她今日的任务是在十一给这群皇亲国戚敬酒之前,协助新郎换上敬酒服。
乾十一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望向自己身侧的一名陪着的家从;这家从乃是端玉扮作,见着乾十一看来,他迎着目光看到了那独孤颜。
面色一惊,他知道要来宫里捞人出去,却不想是这独孤颜;如是她,那可就麻烦了。
他乃是天机阁少阁主,独孤一族怎么回事自然是清楚不过的;这独孤颜若是不配合他,只怕他强行出手也不一定能奏效。
他故意将十一的衣服整理一番,嘴里小声说道:“这事情扎手,只怕不好做”。
乾十一回道:“好做,要你来做?她今日要给我换上敬酒服,你只有一次机会,你我同时出手,将她拿下,不然后果不可想象”。
端玉点头道:“这个自然明白;她隐忍至今,便是等的这个机会;你我见机行事”。
乾十一担心的便是这独孤颜在自己成婚这一日,要行那刺杀皇上之事;只有今日这宫里的各处人才回四处奔波忙碌,她也仅有这么一个机会。
二皇子三皇子今日虽然是皇亲,但是却也身执甲手执刃,将宫中禁军都增加了一倍,为的便是防保证皇宫内的安全。
端玉小心的挪动位次,让自己和这独孤颜站在了同一排,嘴里小声说道:“今日是十一的大喜之日,你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将这婚给你结了”。
独孤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这捧着盛有喜服的盒子走路,将这端玉完全是当做不认得的人。
端玉道:“我知道你是想趁十一敬酒的时候动手;可是你要想清楚了,你若是一旦动手,非但成功不了,自己也会死在这里的”。
独孤颜嘴里终于小声回应道:“我本就没有打算活着”。
端玉恼怒道:“你可真是自私的女人呀,你可知道你若是这样动手,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十一都有可能被你连累;到时候大将军为了十一的安危,定然会带兵平了雪海城,那时你是想你那些剩下的族人为了你这样一个愚蠢的行为而白白送了性命吗?”
独孤颜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刺杀不成,我便当场毁容自杀;他们也就不会知道我是谁了;族人自可平安无事”。
端玉此刻也忍不住骂她一句:“蠢女人,你觉得乾十一会让你死吗?”
他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他的为人?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他的面前,而无动于衷?他还真是说的没错,你可真是一个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