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轻握住她两肩,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圈在自己怀里。
扣住她的后脑勺,慢慢的安抚她,温柔无耐。
声音很小,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是太懦弱了,我一直在你身边,你都不告诉我。”
林思意两手拽着他腰间的衣角,额头顶在他的胸脯的位置,低低的哭泣,眼泪和鼻涕都沾到他身上了。
他丝毫不在意,一直在安慰她的情绪。
等她哭的差不多了,他带她去卧室睡觉,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
梁启优背光,整个人被阴影笼罩,发过怒的他戾气很重,周边有若有若无的冷气聚集,持久不散。
他给她盖好被子,在旁边半蹲着守着她,摸摸她的头,强挤出一个淡笑。
“睡觉吧,一切有我,明天会好的。”
林思意的眼睛眨巴眨的,沉寂了几秒钟,眼眶雾气上升,弱弱的开口。
“你……会有事吗?”
听闻,梁启优舒开了眉头,勾唇,笑了一下。
她还是关心自己的,这可能是今天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不会。你只知道那博扬的总裁陆旭然是个人物,可我也不是个人人欺负的主儿,你不用担心。”
他试图开玩笑转移她的注意力,减轻对自己的担忧。
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迷,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是不是真的连累不到他,很不忍把他牵扯进来。
凌晨三点多,林思意满头大汗,身体紧绷。
梦里的她,重回到高二那年的场景……
父母在开车回家的时候出现了交通意外,与一辆大货车相撞。
货车上的钢铁货物直直坠落在她父母的轿车上,瞬间小车被砸扁。
林父林母双双不治身亡,她在学校痛哭流涕的直奔医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父母等不及看她最后一眼。
等她到了,看到的是两个蒙着沾有大片血迹的白布尸身,躺在那里,十分安详。
她腿脚发软,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
她梳了个高马尾,落着泪,摇头,不相信这一切。
不是的,肯定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是她的父母呢!明明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她跪在那里,双手颤抖着掀开白布的那一刻,还在祈求着,怀疑着,坚信着这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世事多变,上帝收走了她的父母。
林思意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抱着她父母的尸体痛哭。
整个楼层空洞传音,她的哀嚎传遍整个楼层。
这年,林思意休学了半年,十九岁,在这个大好的年华,她一时间同时失去了她的两位至亲。
这年,她被迫成长,独立,坚强,成了个没了家的人。
了解了许多她这个年纪感受不到的人情冷暖,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爱笑了……
第二个梦是梦到她正在被郑毅凌辱殴打,她力气耗尽,意志全无,已经视死如归。
梁启优没有来,谁都没有来救她。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畜牲玷污自己,事后无能为力的她,在博扬的大楼天台上跳楼自尽。
林思意在辗转反侧,大汗淋漓,神经敏感,在坠楼的那一刻,在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全身都被汗水浸湿,脸颊还挂着泪水,醒来后还沉浸在梦中,没有缓醒过来,抱着腿哭了片刻。
第二个梦,如果梁启优真的没有来救自己,那时真的没出现,那她的结局毋庸置疑不会跟梦中有丝毫的偏差。
自尽,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颜面。
惊醒过来后,她再也入睡不了了,她往外走去,想去喝口水。
在准备下楼梯的时候,在楼梯口的一个房间里传出声音来。
“李警官,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才能不牵扯出林思意来,我知道她是受害人,她出面会大大的增加胜利率,可是……”
可是他心疼她,不愿她再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让她去做证人,控告郑毅潜规则低阶层女员工,无疑是把她的伤口又撕裂一次。
梁启优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了,但还是压制着音量。
“郑毅又不是第一次犯了,他在博扬子公司的时候就犯过一次了,我们去找其他的证人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非要林思意?!”
她在门外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是她出面,打官司的胜利率就会大大加高。
况且别人的伤口就不是伤口了吗,没必要搞这一出浪费时间,要撕就撕她的伤口好了。
林思意敲了几下门进去了,正看到梁启优左手掐腰,右手拿电话的身影。
房间的窗户半开,窗帘晃晃荡荡的,窗外的风吹拂着他的额间发和宽松的衣角。
他的神色略显忙碌,看到她的那一刻脸色瞬间柔了下来,立即捂上了电话声响,拿远了电话。
“你怎么醒了?”
他看林思意的模样,头发半湿,神情敏感,眉头一皱。
就又说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总是一猜必中。
门一开,春风似乎有了归宿,吹得越来越霸道。
林思意背后黑如丝绸的头发被春风吹动。
梁启优一看,怕她着凉,掩了掩窗户,只开了几厘米。
一进门,林思意闻到了房间里有烟味,她顿了顿,答非所问。
“让我去吧!名声没关系,只有解决了他,我才能真正没了阴影。”
静了几秒,梁启优沉默的注视着她,心头一阵发软。
“好,都听你的。”
他垂头,重新接起了电话。
“喂,李警官,她会去的,嗯,我知道,我会去请陈律师一起商量的,这次麻烦你了,下次的任务我给你打折,嗯,好嘞,有什么情况再联系。”他挂了电话。
他为了自己的事情,一直忙到半夜,连衣服都没换,澡也没来得及洗。
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都是乖戾痞气,张扬不羁的,什么时候会看到他求人的一面,而他现在就在为了自己求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梁启优顿了顿,双手掐腰,勒出了瘦劲的腰腹,垂头。
“郑毅比咱们先报警了,还告上了法庭,他外甥陆旭然带着博扬的律师团,明天就到S市处理这件事。”
“那……那怎么办?”
她自己出事没什么,她的心早就在十九岁的时候跟父母一起死了,她不想连累现在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
林思意不能让梁启优出事。
“没事,先看看再说,我请的陈律师不一定就比他的律师团差,打官司,不一定会输。”
就怕陈律师一个人寡不敌众,不一定会输,但是也没多大的胜率。
梁启优走近她,看着她有些心慌的样子,大胆猜测,是因为自己还是郑毅?
“你怎么突然醒了?做噩梦了?”
林思意从他的身上也闻到了烟味,跟他独有的清列体香相结合。
说实话,没有他本来的体香香。
在他来博扬救她的时候,她也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那个时候还很淡,几乎几不可闻,现在……
之前都没有闻到过,连第一次见面,他最痞气和不羁的时候身上都没有。
一连几次见面,她都没有在他身上闻到,她以为他是不吸烟的。
今天吸烟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太棘手了?
林思意走神了,思绪混乱,顺了几秒,这才想起下楼的初衷。
“我想喝水。”
林思意有一丝头发贴在了脸上,梁启优很自然的抬手给她捋顺了。
“好,我一会儿去给你倒,现在时间还早,你回去还能再睡一会儿。”
林思意点头,“你……”
不要吸烟了,对身体不好。
她欲言又止,收回了在嘴边的话,摇摇头。
“没什么。”
想起自己跟人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多这句嘴让人家误会和不适,想想还是算了。
梁启优下楼给她倒水才发现家里只有在冰箱里的冰水,刚搬家,什么东西都不齐全。
他不在家里吃饭,也没做过,厨房里的东西都还没买,都不能给她加热。
好不容易有个加热的水壶,底盘插座还被杨梓铭整丢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用自己的身子捂着。
在胳膊弯里捂一会儿,在手掌里捂一会儿,在怀里捂一会儿,十多分钟才捂成温水。
到了房间,准备把水拿给林思意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静静的半蹲在床边,看着她成扇叶的睫毛,抬手给她顺了顺头发,淡笑了一下。
这样也好,她真的太累了,终于能有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了,睡个长一点的觉,一个没闹钟打扰的觉。
梁启优把水拧开,又拧上,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给她掖了掖被子,关上了台灯,出去了。
他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回房间准备眯一觉。
谁知躺下之后,毫无睡意,他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冥想。
直到半夜下起了一阵小雨,雨声淅淅沥沥,拍打在窗户上。
听着雨滴声的林思意,下半夜睡得极好。
梁启优想起那日游轮宴会相遇,那夜色撩人,二人在大堂舞弄清影。
她那清淡的莞尔一笑,昏暗的街道,那黑伞下的小小身影。
她踩着地上的雨洼,玩的不亦乐乎。
美中不足之处,在黑夜里的那小小身影太过于孤单,我想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我。
那把黑伞下也有我,是我在撑,撑下这片雨天,给她撑下这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