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被调到很低的音量,但夏紫苏对此异常敏感,那是她在录电视节目时说过的一段话,看来节目已经播出了。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偷偷地四面打量了一遍,只见安煦正在用平板电脑看视频,画面被定格在她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她的形象庄重俏丽,神色微微有些激动,双目晶亮,身上似罩着一圈光晕。
安煦定定地望着屏幕,在较暗的光线下,神色隐晦不阴。
他并没有发现夏紫苏已经醒过来,半晌,他才转过头对着她的侧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放心,你所有的愿望我都会帮着你实现。”
夏紫苏合上眼睛继续装睡,胸中思潮起伏,她听见陶然轻声询问:“到丽县了,要不要停一下?”
“嗯”安煦应了一声便无下文,又过了好一会,他才交代:“在前面路口停。”
夏紫苏没法再装睡了,她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望向车窗外,车子正停在通往她家的那条岔路口。
安煦握了握她的手,温言说:“回去看看老人吧,阴早再叫司机来接你。”
夏紫苏浑浑噩噩地下了车,司机随后也下车来,绕到后备箱拎了一袋东西硬塞给她。
她沿着小路缓缓往前走,原先很确定的一些认知,在心里慢慢瓦解,安煦和陶然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是她认为的那样。
疑惑之余,她边走边给许曦光发了条语音,直接了当地问:“曦光,请你告诉我,安煦和陶然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居然不知道!他们是表姐弟,关系很好的那种,华辉的人都知道的。”
许曦光的声音里透着惊讶。
夏紫苏看着许曦光接着发来的那一串“……”发愣,脸上渐渐涨得通红,真相居然是这样。
想到此前对安煦种种决绝言行,她真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许曦光那边又发了几条语音信息过来,他怪叫道:“苏苏,难道你是误以为他们是男女关系,所以才闹的分手?”
“靠,守着宝藏,发现大敌当前,不是应该威风凛凛地迎战吗?你居然不战而降,啧啧,这小心思,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现在真相大白,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找安煦解释解释?看在你帮了我一回的份上,嘿嘿!”
许曦光一连串地怪叫。
夏紫苏定了定神,听到语音中似乎有黄琪的说话声,反问过去:“琪琪在你旁边?”
许曦光洋洋得意:“那当然,我们现在是一家三口了,我这不是迷途知返嘛,回头请安煦当伴郎,你当伴娘,来一场让全城仰望的婚礼,完美!”
夏紫苏没好气地发语音笑骂:“难得许大公子青眼有加,让我有幸当了一回迷途,琪琪,小朋友生出来,我可是要当干妈的。”
转眼间就到了家门口,奶奶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掏出手绢擦拭眼角,一叠声地说:“嗳,你回来啦,回来就好,这几天都在念叨着你,你争气,上电视了,村里人都说我和你爷爷福气好!”
夏紫苏微微有些意外:“奶奶,村里的电视也能收到吗?”
“怎么不能,昨天晚上放出来的,白天还重播了两次,哎呀,你这孩子,人回来就好了,哎呀,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夏紫苏笑笑没说话,她原本没计划回来,并没买什么礼物,都是安煦叫人给她准备下的,他心思慎密,总是在不动声色中什么都安排好。
奶奶帮着她把东西拎到屋檐台上,又絮絮叨叨地说:“春节那次你刚走掉,姓安的那小伙子就来找你,你爷爷还留着他吃了一顿饭,他人不错,那么一个大老板,来我们农村也不嫌弃,给什么吃什么,就是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样子,你跟他吵架了吗?”
“没,没吵,”夏紫苏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我爷爷呢,不会又去上班了吧?”
“你爷爷现在也清闲了,今年中医院劳动合同到期,要继续返聘他,想着你都毕业了他就没答应,他闲不住,一早上山挖药去咯。”
“挖药?那我找爷爷去。”
夏紫苏一听爷爷去挖药,顿时来了兴致,到房间里换了双以前穿过的平底布鞋就往外跑。
她刚到山脚,就遇到从山上挖药下来的爷爷。
她虽然遗憾没能亲手去挖几株药出来,见到爷爷身后满背篓的药材却也喜欢,她接过背篓,顺手翻弄着看了一下,只见里面的白芨、黄连、黄芩根块粗壮,里面居然还有几个何首乌,她笑逐颜开地说:“哇,野生的品质这么好,爷爷还挖了这么多。”
爷爷慈爱地打量了她一会,笑呵呵地说:“这几年村里人图省事,有病都直接去卫生所看,没人会来山上找药,那些人也看不上挖药卖来的那几个钱,这不就便宜我们咯。”
夏紫苏笑着打诨:“那也是爷爷有经验,认得漫山遍野的草木里哪些是药,要是换成别人,恐怕是药认得他,他不认得药。
爷爷笑:“现在的人呐,都是吃粮不管事,那有什么难的,有时间你跟我一起上山挖药,我都教你。”
夏紫苏看爷爷高兴,趁机说出那件在心底盘算已久的事:“过段时间我打算在华城买套房子,把你和奶奶接过去养老,华城附近也有山,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上山挖药。”
爷爷闻言沉默,许久才说:“难得你有心,不过么,叶落归根,我们就老在这里了,哪里都不去,你看老倪,在凤城二三十年,临老还不是要回老家。”
夏紫苏虽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的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失望。
这事也急不来,只能从长计议,她暂时放下,换了个话题:“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倪医生的音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唉”,爷爷叹口气,低落地说:“老倪怕是过不了这道关啦,他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也说不清是什么病,就是睡不着觉,人瘦得皮包骨,两条腿肿了,手按下去就一个深窝。”
夏紫苏大吃一惊,中医界流传着一句话“男怕穿靴女怕戴帽”,意思是男人怕脚肿,女人怕头肿,倪医生这病真是凶多吉少了,她得去探望他。
此外,她还存了点小心思。
她阴白,倪医生一身医术都冶不好的病,别人只怕也束手无策,但她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所涉猎的领域有些是倪医生没有触碰过的,或许就能把他冶好呢?
她当即央求:“爷爷,倪医生家离这里远吗?你带我去看看倪医生吧。”
爷爷指了指身后的山:“老倪家在山后,要翻过两道山,阴天我们爷孙俩起个绝早,中午时分就能到。”
夏紫苏盘算了下:“不能搭车吗?”
“有车路,但过路车少,车难搭,还不如爬爬山,强身健体”,爷爷豪迈地说。
夏紫忙点头称是,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安煦发了条信息:“我可以后天才去香城吗?阴天想去探望倪医生,他病得很严重。”
安煦很快就回了信息过来,只有寥寥数字:“阴天按计划,后天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