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我见过太多次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你看不见光,我就当你的拐杖,你术后失衡走不了路,我就背着你走,你的每一次复健,你死咬着牙,我是忍着泪看你完成的,你连做梦都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要走,不要放弃你,你明明那么努力,那么想要健康地活下去,可怎么到了他那里,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好恨,他明明答应过爷爷要放过你的,是他出尔反尔,你还要护着他,我又气又恨,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妥协不了,薇薇,你继续爱我好不好?我不需要你生孩子,只要你愿意,你以后就是那个孩子的妈妈,他来得正是时候。”
贺董薇万万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大秘密,难怪她停了‘保健药’的这段时间,时不时就感觉胸闷气短,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多愁善感,胡思乱想,自个给自个添堵的原因,其实是她的心脏出了问题,
怪不得那次她只是喝了几口芒果果汁就过敏,她从前根本没有对芒果过敏的症状,那是因为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紊乱。
原来莫娜一切都算好了,就算她落狱,她也不会让她好过,她埋的雷一个接着一个,后面是否还会有更大的雷等着她?她不仅要毁了贺家,还要毁了贺董薇,也一定还会毁了凌厉。
就算这一切都是莫娜的布局,可这关乎她自身健康的问题,他们为什么……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贺董薇不解地问,手心攥了一手冷汗,万分凝肃地看着萧泽阳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表情。
“那时你刚醒来,我们没想到你会恢复一部分记忆,你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不敢告诉你,再到后来,你和爷爷之间有了隔阂,满心满眼都只装着凌厉,我们说再多也都无济于事,反而给你添堵,而我们觉得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你养在家里,也不是没做过,可你自问自己是个愿意安心在家当个药罐子的人吗?“
“薇薇,这辈子任性一两回就够了,爷爷年纪大了,贺家也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我们今天都把话摊开来说,我确实有事情满着你,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们再给彼此多一点信任,不要再相互猜忌了好不好?”
萧泽阳明显有了七分醉意,靠在贺董薇的肩头,半无奈半忧愁地诉说着,
一股上头的压抑直冲贺董薇的鼻腔和眼眶:“我是不是要死了?”
萧泽阳转过头,把脸完全埋进她颈窝间,哭诉似的安慰:“不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不会的。”
“还能治吗?”贺董薇没底气地问了句。
贺家有的是钱,按照贺正闷声干大事的性格,他私底下一定找遍了所有的名医专家,他都没把握的事情,希望一定很渺茫,
或许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从莫娜嘴里撬出点可能来,可她费尽心思布这么大一个雷,恨不得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陪葬,她又怎么可能会开口给她一线生机?
“能,一定能,我在想办法,不会有事的,不会……信我……”萧泽阳的声音慢慢低沉消逝,趴在贺董薇香软的肩头彻底昏醉了过去。
她成功了,她把萧泽阳灌醉,他的手机,他的公文包和笔记本电脑,现在都毫无防备地摆在了她眼前,
她口袋放着凌厉给她的双接口U盘,不管她是想要查看萧泽阳的手机里的秘密,还是要窃取电脑里面的机密数据,只需把这个设定了代码程序的U盘简单一插,所有秘密都会被刻录下来,真相即将暴露在眼前。
她知道,这个机会不是她创造的,是萧泽阳给的,他看穿了她的心思,自愿掉进她的陷阱,同时也给她留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到底是信眼前那些有待论证的猜想,还是把最后的信任留给萧泽阳,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一旦出现裂痕,先前因他而存的,被他牢牢守护的东西,都会被瞬间摧毁,
她就像一个卡在浮木上挣扎的漂流者,胸口下都被淹没在了暗涌里,放眼四顾都是让她使不上力的海洋。
“爷爷,我现在该怎么做?”大滴的泪珠从眼眶里掉落,她拿出了手机,盯了好久凌厉的号码,最终决定拨了杨丽的号码,
连续打了十五个,在她坚持不懈的骚扰下,终于把对方‘感动’了,接通电话那一刻,她眼泪哇啦啦地涌了出来,
电话另一头一片沉默,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到里面涌出来的冷气,
“妈~”贺董薇的哭腔像开闸泄洪的堤坝,所有的情绪都泄了出来,“你回家好不好,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呜……”
她还没“呜”完,电话里头就挂了线,比窗外刮过的大风还无情,仿佛接线就为了证明她的存在,就为了寒一把人心似的。
此时的杨丽,正在机场的候机厅准备排队登机,她和高琴正打算赶往杭州,传言是出差,
可在这个和萧泽阳斗得激烈的关头,她不再大本营镇压,选择离开,显然是不利的,除非有她不得不去的理由,或者高风险高收益的有利可往。
听到电话里头哭腔那一刻,她整个神经都崩了,是高琴用理智帮她掐断了话线。
“动摇了?”高琴的目光依旧温婉,却无惧杨丽的寒冷,大大方方地逼视,想要强行把对方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重新包揽回自己身上,
“你为她妥协过多回了,就不能为我妥协一次吗?”
“她哭着给我打电话,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别闹,把手机给我。”杨丽难得低声下气了一回,
杨丽熟知贺董薇的脾气,她性格软软糯糯,眼睛笑多了都会一片水汪汪,长相也是照着最能博取对方的爱怜和保护欲来长,可她在杨丽面前嚎啕大哭的次数一个指头能掰过来,
因为曾经有个傻丫头,因为懒散,复健不积极,被贺正骂得狗血淋头,自觉人生晦暗,
那时的贺董薇也只不过是个刚醒来没多久的‘单纯少女’,脾气跟小孩差不多,还是医院里人见人爱,爷爷夸奶奶爱姥姥疼的‘至尊宝贝’,又被萧泽阳宠得几乎经不住任何一点的风吹雨打,哪里受得了贺正电闪雷鸣的咆哮加‘口水雨’的洗礼,
于是,她拄着拐杖哭唧唧地跑到杨丽面前求安慰,结果又遭了一顿冷待,哭得更凶,
“闭嘴!”
“可我难受!”
“如果没有难受到要死,就不要哭,动不动就泛滥的东西,谁看了都烦。”
贺董薇当场就噎了声,瘪着嘴努力憋着哭腔,慢悠悠地认清现实,被迫‘懂事’地挤了句:“那我下次难受到哭的时候,你哄我好不好?呜……那老头骂我,他自己都坐轮椅他还好意思骂我……”
那时的她,算是最有‘主见’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几个想法,老想往室外‘越狱’,还偶尔视死如归地和贺正顶嘴,常常气得他脸红脖子粗,家里佣人一时间增加了一倍,全是拉架用的,
那段时间杨丽一回家就被吵闹得头疼,她左一句妈,右一句妈妈,上一句老妈,下一句妈咪……天天摊开一堆腻死人不偿命的称呼让她挑一个自己满意的,好几次她都绷不住神经,要当场替贺正把她杖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到最后的,
提起贺董薇,杨丽都是满脸皱眉和不耐烦,一向大大方方的她,出门像做贼一样,都得躲着,生怕这腻死人的牛皮糖缠上来就没完没了……
可现在回忆起来,那些她最烦躁的画面,全是她记忆里最深,最鲜活的部分……
那一声声腻死人的‘妈’,一次又一次地在戳向她的心尖,竟硬生生被她凿出了一个洞,她喊一声,她就软一分。
后来她真的‘长大’了,被贺正训得圆圆润润,毫无轮廓,按照他希望的样子,把所有的心思和脆弱都藏了起来,乖巧得惊人,再也不哭不闹,
知道哭闹换不来‘糖果’,也知道了杨丽的爱憎底线,从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喊着找妈,因为当时的话,双方都听进去了。
高琴强硬地把手机藏到了背后,目光里陡然升腾起了雾气,和外面的点点飘雪一样,丝丝绕绕地扣进人的心弦,
“是不是我从来不会跟你红眼,所以你就觉得我无所谓?”
两个形象出众的女人,一个身材高挑,高贵冷艳,一个温婉大气,成熟优雅,任何一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存在,两人组合再一起,旁人想忽视都难,此刻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周围人有意无意的‘监控’下,
杨丽是绝对不会做出和高琴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动作,虽然被硬夺了手机很恼火,可高琴刚刚的话和暗红的眼尾,让她生生压下了平时对下属才用的凶戾。
“高琴,你别这样!”
“那我要怎样,像她一样?梨花带雨地把你心肠都哭断,把你所有的原则都哭没?”
杨丽别开眼,高琴立马挪步站到她面前,咄咄逼人地问:“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你还要回避我到什么时候,你心里明明就……”
“够了!”杨丽终于冷了脸色,第一次提高分贝吼了高琴,把她那两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敢公之于众的话果断地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