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外,人声鼎沸,经久不散。
陈县令皱眉问身边胥役道:“外面发生何事?”
一人外出查探后,回禀道:“大人,外面有乡亲求见,皆为牛脊山发现尸首之事而来。”
这谁捅出去的?陈县令头疼。这事大家都知道了,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民怨沸腾,不由得看向邢如明。
老邢抬头望天,你县衙治民,关我鸟事,看我干啥?
“走,去看看。”陈县令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出门。
刚到义庄门口,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眼尖看见,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大喊道:“父母大老爷,小的一家九代祖坟,祖上全部被人挖出,请大老爷为小的做主呀。”
紧随其后,一位七十多岁白发苍苍地老人跪在地上,泣泪道:“大老爷,老朽重孙女四年前失踪,原以为是被人略卖,没曾想竟被丧心病狂之徒酷刑所害,请大老爷捉住凶手,施以极刑。”
“大老爷,我家七舅老爷的坟也被挖了,求大老爷为我做主!”
“我家三外甥女前些年失踪,没想到也被贼人所害。”
一时间,义庄外,竟扑通扑通接连跪了数十家人,其余围观众人亦是群情激奋。
陈县令头大,开口安民道:“各位乡亲,昨夜朝廷夜查牛家祖坟,发现了屯里盗尸辰尸之事,骇人听闻。在本官辖区内竟有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发生,本官深感自责。”
“不过大家放心,此案已破,待审讯过后,凶手将遭到严厉惩处,绝不姑息。”
“请大老爷严惩凶手。”阳陵屯村民异口同声,却仍不散去。
一时间,陈县令不知该如何处理。
“大老爷,不好啦,不好啦。”
就在这时,远处气喘吁吁跑来几个捕快,但被众人挡在外围,难挤进去,只得放声大喊。
陈县令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喝道:“何事如此惊慌?”
捕快大声禀报道:“牛脊山发现的尸体起了异变,一直在冒黑烟,久散不去。”
“什么?”围住义庄的众人大吃一惊,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位乡亲,凶手一定会得到严惩。但此时尸体异变之事更为重要,请大家速速离开。”
陈县令借机让县衙捕快驱散众人,自己则回了义庄中,喝问里长道:“你在作什么妖?”
里长语气不冷不淡:“那些尸体均有一丝魂魄截封在我识海,一炷香时间内与我失去联系,自然就乱了。大人解开我识海即可。”
“这……”陈县令犹豫,神情间颇为意动。
“不可。此人手段多端,若是解开其识海,反御使尸傀攻击我们,如何抵挡。”
邢如明急忙反对,他可是清楚对方本事的。若非昨夜江妹子召唤天雷压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两难之间,林道士开口道:“大人,尸傀无主,鬼魂暂时不会作恶,何况此时还是白日。我们尽快赶去,超度亡灵,或许还能来得及。”
陈县令考虑后,点头答应。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牛脊山赶去。
来到时,恰好看到原先断壁残垣中的尸体,林荫遮蔽,慢慢飘出一道道模糊地黑烟虚影。
不过他们畏惧烈日,不敢四处乱窜,只在附近幽深阴冷处徘徊不散。
陈县令松了一口气,急忙拱手道:“还请道长速速作法超度亡灵。”
“这……”林道士望着密密麻麻地鬼影,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我是能超度,可没说能超度这么多啊!
他尴尬一笑,道:“陈大人,还不可贸然超度。这群鬼魂中,若有那怨念不散,不愿去轮回超度的,兴风作乱,祸患无穷。”
“那怎么办?”陈县令着急道:“若是拖到晚上,岂不是能让他们从容离开。这么多鬼魂,又要造成多大杀孽?”
顾予道:“陈大人,下役倒有一计。”
陈县令大喜,急忙问道:“什么计策?”
“下阴帖,请鬼宴。”
“对呀,我怎么把咱们庶部另一主职给忘了。”邢如明狠狠一拍大腿,但又起皱眉头:“现在回去请人,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头儿莫不是忘了我之前做什么的。”顾予笑道:“这些鬼魂虽多,但未成气候,我和林道长应该够了。”
…………
稍作准备之后,顾予和林道士马不停蹄,不敢耽搁,开始下阴帖。
所谓:五鬼斗魂,千里请人。三魂七魄,魑魅魍魉。
白钱符书,内写姓名生辰,符书默念阴山追魂罚恶真经,符咒点血塞于尸口……
林道士边写,顾予边送。由于数量众多,等二人一口气忙完,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邢如明等人回到附近麻七家收拾屋子。麻七曾在京中小富,家里庭院倒是不小,正适合宴鬼。
等林道士和顾予回来时,便着手布置鬼宴。
上起天牢,下陷地牢,五马将军,照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日煞时煞,魂魄打于黑山阴狱。所谓千年铁树花开易,一入黑狱出世难。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
麻七家中,村民避之不及之地,难得张灯结彩,红火热闹。
人影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前院数十张桌子,不到深夜便已坐满,众鬼一边品尝新鲜瓜果,一边唠着家长里短。
顾予登台,先来了几个不能变出东西的简单小戏法,又表演了煮面成画,空碗来酒。
一碗面,一碗酒,祭献众鬼。
清香浓烈的甘冽之气弥漫,酒香扑鼻,丰满醇厚,回味悠长。
席间众鬼一时面红耳赤,摇头晃脑,宛若醉酒。
“呔!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渡魂阵起,玄而又玄的气息弥漫在麻七家上空。
一道道身影腾空,朝着顾予两人遥遥一拜,而后化作流光,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
人影消散。
麻七家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阴冷下来。
两道明黄的身影凝聚,一位三十岁左右,身段玲珑凹凸有致、雪白浑圆的美貌妇人牵着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向台上顾予走来。
丁周氏!
“嘶!”林道士倒吸一口凉气,作出战斗状态准备:“小兄弟,魂气透红,这是修罗厉鬼大凶之兆啊!”
只见她缓缓上台,跪于顾予脚下,拜道:“感谢恩公替妾身沉冤昭雪,寻回女儿,此恩来世再报。”
她抬头,面带恳求之色,道:“妾身还有一愿,求恩公赐诗。”
顾予脑海中闪现出几首送别诗,但均不应景,沉吟道:“只得一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美貌妇人默念两次,突然展颜一笑,道:“妾身已知公子之诗。”
说完后,身影飘起,带着女儿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中。
一股若有若无地青气从天而降。
顾予一阵恍惚晕眩,眼前浮现出了俯瞰阳陵屯的场景。
他默默退出。
心头升起熟悉的感悟。
壹仟捌佰叁拾。
这是?
顾予一呆,一个周寡妇能加1830的数值?
不对!她顶多就值100。难道那群游魂也有数值?
顾予乐了,有种被钱砸中的感觉,一夜暴富。
“小兄弟,你这是?”林道士狐疑地看着顾予。
一个女鬼含情脉脉跪下求诗,一个男人兴致勃勃,乐得魂飞天外。这算什么,人鬼情未了?
“林道长,你相信好人有好报吗?”顾予回过神来,笑出了声,让对方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