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恢宏殿宇,便是转身望着大门而去。
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渐渐散去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明亮的声音:“萧盈娣,你要去哪!”
碧珠嘴角偷偷扬起笑意,回头见陆笙羽正往这边跑來,所以识趣地悄悄退下。
身后洪亮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不待萧盈娣转身,身后的人早已快速跑了过來,扯过她的身子。她一抬眸,就看见了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以及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怒火。
她不明白他怒从何來,只得看着他。他却是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不松开,起起伏伏的胸膛以及粗重的喘气声说明他是跑來的,只是他这样匆忙地跑來是要留住她,还是看在夫妻情分上一场,特來相送?
天边霞光褪去,夜幕悄然降临,借着灯光,她静静看着他,也在等着他说话。
待到呼吸渐渐平缓,陆笙羽的声音才响起:“这个时候你不呆在倚梅轩,跑这里來做什么?”
许是带有怒气,所以语气难免有些冲。
本以为他跑过來是要挽留她,沒想到却是质问她。下午他吻着兰烟的画面毫无保留地直击她脑海,她亦是冷冰冰地回道:“我只是回到我应该呆的地方。”
“应该呆的地方?你这话什么意思?”陆笙羽的眸子盯着她那张平淡的脸,心里莫名的不安让他烦躁,甚至让他不敢放松警惕,他甚至天真地想,他一分神,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上次他怕她长久呆在宫里会闷,所以给了她一块金牌,让她自由进出皇宫。方才若不是小青來对他禀报,她说不定就真的离开皇宫了。即便她出宫后的去向也只可能是睿王府,可届时他却沒有勇气去睿王府接她回宫。
睿王福晋憎恨的眼神让他畏惧,上次不就是吗?差点睿王福晋就将睿王爷的事说出來了。纵使他不管如何解释,睿王福晋始终咬定是他杀了睿王爷。明知是误会,他却怕睿王福晋会将这误会说给萧盈娣听。他们两个从小就过节多,萧盈娣一定会相信睿王福晋的话,而不是他的。
面对着他的问題,萧盈娣淡淡说道:“殿下还我红豆不就是想要提醒我咱们的约定该兑现了吗?”
“我还你红豆只是,,”
萧盈娣打断他的话:“本以为顺谦王送我的红豆被我弄丢了,沒曾想却是被殿下保存着。如此还要多谢殿下,这是王爷送给我的礼物,我们本约定春天的时候等着它发芽的。不过这红豆是木头做的,不可能发芽,但这才能保存得更久,预示着天长地久不是吗?”
相爱的人在表达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直抒胸臆的,也有别扭矫情的。恰恰萧盈娣就是后者,面对着难堪境地时,她会假装表现地毫不在乎,亦或者用同样的方式去回应别人來使自己看起來不至于那么狼狈,也可以使自己看起來并不可怜。就像她看到他吻兰烟,她便会情不自禁地拿陆子衿做自己的挡箭牌,这样的结果或许并不一定会让她心里好受些,但至少她会觉得自己还沒有失败得太彻底。
而往往这样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却会成为伤害人的途径。
她的一番话让陆笙羽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再也吐不出來。有些时候感情就是充满着挑战,明明一句话可以解决的问題,却因为错失了说话的良机,误会便油然而生,彼此的心也就渐渐疏远。正如此时萧盈娣的气话让陆笙羽产生了误会,从萧盈娣的话里,他读到了她依旧喜欢陆子衿的信息。
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妻子喜欢着别的男人,已然是不能容忍了。作为未來的一国之君,他和普通男人一样,不求他的女人都能视他为唯一,但求他所想要厮守终生的女人,身心为他所有。
萧盈娣说得够明白了,他也听得很清楚。胸膛的怒气还未散去,醋劲却是翻江倒海地试图压垮他的理智。紧握双拳,静默片刻后,他才咬牙说道:“好,很好!我,,”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纵使不舍,却不得不说:“我会成全你们,但你肚子里的孩子得留下!”
将一个心中有别人的女人强扭在身边比爱而不得要痛苦得多,她不愿留下,他不强求她。
看她呆立在原处,他脸上的怒气已经被寒霜覆盖,语气里沒有了之前害怕失去的慌乱不安,而是变得冰冷如同他们最开始相处的那样:“你记着,在你生下皇嗣之前都得留在宫里!从今以后,你留在这里的价值仅仅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他转身疾步而去。挺拔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中。
脑海中回荡着陆笙羽的话,萧盈娣的心里却发堵。手指抚上高隆的肚子,孩子,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会疾步匆匆地赶过來?他只是担心她带走了皇嗣罢了!
微微抬起头,望着漆黑夜色,逼回泪水,眼眸湿润却不会落泪。
碧珠一直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着陆笙羽和萧盈娣,见陆笙羽头也不回地走了,碧珠却满是困惑。她不是让小青给殿下带话了吗?殿下匆匆忙忙跑过來难道不是为了挽留格格的吗?为什么还走了?
伴随着心中的一阵阵诧异,她走到萧盈娣身后,纳闷地问道:“格格,殿下跟你说什么了?可是要你留下來了?”
萧盈娣沒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闷闷地说道:“回倚梅轩。”
语气间带着浓浓的鼻音让碧珠疑惑地去看萧盈娣,可她低垂着头,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碧珠藏着困惑却也不好再问出口。
幽兰苑的门被重重推开的时候,正坐在屋子里刺绣的冯雪被吓了一跳,赶紧让春娇出去看看。春娇出去沒多久就匆忙跑了进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福、福晋!殿……殿下來了!”
冯雪一愣:“什么?”
春娇又笑着说道:“殿下來这里了。”
这下冯雪真的听清了,立刻放下手中的刺绣,匆忙起身,险些被绊倒,好在春娇过來扶她。
一把抓着春娇就往梳妆台去,嘴上还急急说道:“快!快替我梳妆打扮!”
冯雪刚坐下,房门就被推开。因力道太大,房门硬生生地撞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后,门板摇摇晃晃。
透过铜镜见陆笙羽站在门口,冯雪也顾不得去打扮,起身走到他跟前,略微行了个礼。
她微微抬起头,见陆笙羽紧蹙眉头望着她出神。冯雪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紧张地眼神闪烁:“我身上有……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的话刚说完,却感觉到脸庞上被冰冷的东西冻了一下,回眸时,才发现原來是陆笙羽的手指在抚摸着她的脸。
冯雪怔怔地看着陆笙羽,他脸上沒有半点表情,黝黑的眸子像个无底洞,永远看不见他的内心,所以她只能默不吭声,任由他抚摸。
春娇暧昧冲着两人笑了笑,悄然走出屋子,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外,春娇忍不住偷笑出声,原以为湛王爷大败,湛王爷和老爷被关在大牢后,侧福晋便不会再得到殿下的半分关注。现在看來,较之那个任性的嫡福晋,殿下到底是觉得温婉贤淑的侧福晋更得他心。
如此一想,素日來低头走路的春娇,一下子高昂起头。倚梅轩里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刚开始见嫡福晋不受宠、侧福晋独宠,天天围在她身边,好不殷勤。眼见着嫡福晋怀上了皇嗣,侧福晋日渐冷落,那些宫女太监竟然一次都不來讨好她了。果然是墙头草,不过如今好了,她就不信那些个宫女太监不再來巴结她!
陆笙羽只是看着冯雪不说话,被一个男人久久注视着,生在深闺中的冯雪免不了要脸红,垂下头,羞涩染红了她双颊:“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
面前的男人沒有回答她,而是轻挑起她的下巴,见她看着他,他才说道:“今后我留宿在你这里。”
这句听不出半点感情的话语却让冯雪呆呆地怔住了。直到实现变得暗淡,嘴唇上有着冰冷的软体覆盖,她才恍然发觉他此刻正在吻她。
长夜漫漫,幽兰苑里春光无限,倚梅轩里佳人独守空房。
从宫门后回來后,萧盈娣就兀自坐在床边发呆。碧珠守在她身旁,不清楚陆笙羽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所以碧珠也不好多说话,唯恐说错了话。
晚些时候,青儿走进屋子。
青儿是贴身伺候陆笙羽的,此刻她理应呆在陆笙羽身边才是,却得闲过來这里,碧珠疑惑道:“你怎么过來了?殿下可是睡了?”
若非殿下就寝了,青儿又怎会闲下來。
青儿摇了摇头:“殿下沒睡,我不放心,所以过來看看福晋。”
碧珠回头看了萧盈娣一眼,又回头问青儿:“殿下沒睡,你不是该在跟前伺候么?你这样擅离职守,当心被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