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三星洞三十里外。
翠峰高耸,巍峨之势直插云端。
众峰环绕之中,一座平顶的山上,那面绣着“李”字的金黄色大旗迎着风猎猎飘扬。
以李靖在天庭的地位,出征时本可以使用团龙底纹帅旗,但他却严词拒绝。
所有人都认为李靖低调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心腹明白其中关窍。
那个李字,断不可与龙出现在一起。
李靖将大营的主帐驻扎在绝峰之上,凡人眼中,便是兵家大忌。
一旦敌军采用火攻,或者断了粮草水源,深陷绝境导致全军覆没完全不是没有可能。
可对于天兵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火攻,大军可以迅速飞上云头。
粮草水源,也根本不需要通过陆地运输,想要切断,除非提前埋伏内应,获知准确的运输路线。
但李靖治军,若非他故意诱敌深入,想要在他身边埋伏内应,势比登天。
除了这座平顶山峰上的主帅大营,二十万天军几乎占据了方圆三里之内所有可供驻扎的山峰,以及山峰之间的平地。
放眼望去,军威赫赫,布局规整。与上次那些老爷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单单是李靖的禁卫军,四大天王手下兵将也都是各自的亲随。
除了实战经验不足之外,无论是作战理论,还是日常操练、各兵种协同配合、单兵作战能力,装备配给,都可以称得上是天庭的精锐了。
在帅帐的门口站定,俯瞰着铺天盖地的营房和战旗,李靖表情凝重。
只有他心里清楚,这场仗,不可能像多闻他们几个想的那么轻松。
他要面对的,可能远远不止眼前这几万小妖。
就从那只猴子的修为还有灵光阵来看,战势已经初漏端倪。
可这一仗,必须打!不仅要打,还要打的轰轰烈烈,打的三界皆知!
“天王,天河水军天蓬元帅有本折拜上!”一名小校驾着云落在李靖面前,跪在地上,双手把一本银丝缎面的折子举过头顶。
“天蓬?”口中微微迟疑,李靖接过那本巴掌大的折子读了读。
“哼!就凭他,也想来打这一仗!”轻蔑的说了一句,李靖把那本折子往身侧一递。
后面的多闻刚要伸手接过,却又半路停下,向前一步,双手顺势一搭。
“天王……天蓬毕竟是陛下近臣,若是处理的不当,会不会被陛下疑心……嗯……”
见多闻面露难色,李靖转回身看了一眼:“疑心?哼哼,陛下疑心的,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次了吧。”
说罢,李天王略略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既然他想来打仗,何不就让他来试试自己的斤两?也许,正可以给陛下提个醒。”
另一侧的持国天王拱手说完,跟李靖沉默的对视。
“好吧,嗨……这天蓬,多半是觉得这场仗打下来十分容易,想要来白捡军功。”
“不过,把这种蠢货派来,陛下恐怕安插督军的倾向,也太明显了吧。”
言罢,李靖再次打开本折向着多闻侧了侧身:“陛下有意?他说陛下有意……哈哈哈哈,这个天蓬,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啊。”
这个草包,老毛病又犯了。李靖暗暗想到。
“我看,分明是他自己想来。听说上次因为动手打了斜月三星的智清,被陛下和老君严加申饬,两头都不落好,恐怕这次,也是急于挽回颜面。”
借着身位略略看了看李天王手里的本章,多闻分析了天蓬的意图。
“到我的大营里挽回颜面?不知道深浅的东西!好吧,他想打仗,就让他打。他想来,就让他来。只是这颜面,怕是非但挽不回去,还要连陛下都给连累进去!”
啪的一下合上小册子,李靖胡乱向着眼前跪着的小校一扔。
“给他回个信,两个字,欢迎!”
再次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就好像面前跪着的不是军中小校,而是那打着玉帝旗号肆意妄为却又碌碌无为的天蓬。
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李靖脸上,露出了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笑容。
“天蓬啊,这场仗,没有你怎么行。”这样想着,李靖却不漏声色的望向了层峦叠嶂的群峰。
……
天庭,武威天君府。
一身素衣的道人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正了正领口,又在衣服上捋顺了几下。
在确定了自己仪表足够得体之后,稳下了步子,抛却了方才进门时的慌张,微微屈身,恭恭敬敬的迈过了前厅的门槛儿。
扫视了一番前厅的布局和陈设,他稍稍思忖了一下:“师尊竟把一座天君府,弄成了斜月三星洞里自己房间的样子。”
“智清,好久不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内廷的方向传来,随之而来,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慌忙撩起袍子的下摆,智清急忙跪地叩拜:“小徒智清,给师尊请安,师尊一切安好。”
广云连忙上前,爽朗的笑着,俯下身,在智清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这老小子,不会一边给我请安,一边骂我吧?”
“嗯?”智清皱了皱眉,神情紧张的看着眼前容貌万年不变的广云师尊,一时间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小徒怎敢,小徒怎敢。”也不敢起身,智清又恭敬的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你那套撒泼打滚儿的本事,现在在天庭可是都传遍啦,搞得这一伙子人,现在怕你远超过怕我。别跪着了,快起来说话。”
“是。”尴尬的低着头,也不敢正眼去看广云,起身之后,智清便耷拉着脑袋立在一旁。
“灵台方寸山,现在搞得挺热闹啊。”落座之后,广云开门见山的说道,表情之中,看不出一丝的紧张。
“回师尊的话,是。”诚惶诚恐的智清谨慎的回着话,哆哆嗦嗦的从袖子里抽出那方须菩提祖师让他转交广云的镇纸。
“师尊,这是祖师交代小徒转交师尊的。”
说罢,双手将镇纸放在智清座位旁边的小茶几上,智清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低头站定。
门外,几个闻讯赶来的家丁朝着厅里探头探脑的小声议论。
“这就是智清?怎么比天君看上去还老?”
“可不是,一把胡子的年纪,看把他吓得。”
“都在传他耍混的本事天下一流,原来他心里也是怕了一个,见了天君,竟也这样乖巧!”
“滚!”天君的声音从内厅传来,一众家丁赶忙捂上嘴,四散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