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清婉的麻烦,是一个来自京师的年轻人带来的。
年轻人名叫汪祺树,出身京师医药世家,祖父正是大药师、杏林国手王远铮汪大师。汪家与岳家是世交,汪祺树与岳清婉也算是青梅竹马。岳家还没有衰落的时候,两家也曾有意撮合两个小辈,汪祺树对岳清婉一片痴心,只是落花有意,流水却是无情,加上后来岳家遭遇变故,两家也就断了来往。这次汪祺树随汪大师到墨崖城,才知道岳清婉岳清婉住在李家,天天跟黏皮糖一样往这儿跑,搞得岳清婉不堪其扰。李家的那些少年人们也都是个个气得不行,可偏偏这汪祺树来头极大,连李义深都亲自发话不得对他无礼,加之李家子弟在汪祺树这京师名门的世家子弟面前多少有些自惭形秽,看着他骚扰岳清婉,也只能忍气吞声。
岳清婉万般无奈,她倒也冰雪聪明,想到李家上下能帮她解决这个大麻烦的也只有凌大少了,于是今天差小茶来请云逸帮忙。
云逸弄清事情的原委,不禁白眼直翻。
这位岳小姐,还真是深知凌大少的为人啊。想彻底摆脱那汪家的小白脸,只能用非常手段,整个李家也只有凌大少最擅长撒泼耍横,用来解决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过。然而她就不怕,前门拒虎,后面却迎进一头狼来?
云逸虽然不想掺和这样的麻烦中,最后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如果汪祺树只是单纯追求岳清婉,别人还无话可说。让云逸恼怒的是,小茶偷偷告诉他,这汪祺树现在不仅家有妻室,并且还喜好男风。现在来纠缠岳清婉,分明是仗势欺人。
岳清婉性情温婉,清雅脱俗,让人很难不对她心生好感。正是因为岳清婉送的一瓶葵精露,云逸这才得以顺利冲破二重关,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欠人家一份情。又因为云逸的牵连,岳清婉身上至今还留着伏老贼的诡异神通,这些日子为了帮忙炼制催熟阳桃木的药肥,她也是费尽了心思。再说了,岳清婉孤苦伶仃一个人,云逸对她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既然住在李家,那就是李家的人,哪里能让一个外人来欺负?
汪祺树,往起竖,这么龌龊的一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个好东西!岳清婉挺出色的一个女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头外来的猪给拱了。
云逸也懒得收拾,直奔岳清婉居住的院子。刚走进前院,就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内院中传来:“清婉,你住在墨崖城这偏远荒僻的地方也就罢了,整天怎么能做一些粗人看得活儿?你看看,你的手都变粗了,眉心上怎么还弄出那么一个古怪红痣......跟我回京师吧,到时候我们吟诗作画,观花赏月,岂不惬意?你离开京师的这两年,我的魂好像被你摄去了一般,特别到了晚上,月上中天,皎皎洁洁,半缺半圆,如诗如梦,那时自己是怎样的心境,怎样一种感觉……”
云逸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重重地咳嗽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内院。
内院中,岳清婉正在调配药肥,一身素衫上沾满了泥污与药液,一个年轻人站在她身旁正喋喋不休,直到云逸进来,他才收口。
云逸仔细打量了年轻人几眼,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丝气愤来。
这年轻人身材挺拔,体形修长,穿着一套做工精美、合体的银白色袍子,领子上绣着金丝花纹,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的皱褶或是灰尘。他只有十七八岁,生的俊俏得有些不像话,五官精致如女子一般,皮肤白皙,细长的一对眸子,眼角略微往上飞挑,天生就有着一股阴柔中又带着点妩媚之态。
一个男人,怎么能漂亮到这个地步?云逸立即想到了族老家的小阴人李腾,不过这个年轻人可比李腾那个小阴人要漂亮多了,难怪喜欢那个调调了。
不等云逸开口,岳清婉一双清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径自迎了上来,在那汪少爷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她竟拉住了云逸的袖子,柔声说道:“这些日子,怎么也不来看我?”话刚说完,一张脸就红的跟熟透的蜜桃似的,身子也有些僵硬,显然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做出这番出格举动。
岳清婉的样子,让云逸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怜惜之意来。能让这么羞怯、矜持的一个姑娘家,演这样的一出戏,显然是被那小白脸实在是逼得紧了,云逸忍不住在心里一阵痛骂:“这小白脸,真是该死!”
既然要做戏,自然是要做到位,云逸顺势一手握住岳清婉的一只柔荑,另一手轻轻在手背上抚摸揉搓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才几天不见就想我了?就在同一座大宅里,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有什么可想的?”
岳清婉的脸又红了几分,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雪白颈子上瞬时起满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娇羞之态,别有一番异样风情。她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抽出来——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握着,让人感到很安心,刚才满心的烦恼与苦闷瞬间就不翼而飞了。
汪祺树眼珠子险些凸出眼眶来,漂亮的脸蛋霎时变得苍白,面皮连连抽搐了几下。许久,他才勉强恢复常态,强作镇定地问道:“在下汪祺树,请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云逸一阵错愕,旋即歪着脑袋嘿嘿一笑:“你这名字可真是古怪,时刻往起竖着,岂不累死个人?”
岳清婉虽然不明其意,却也知道云逸说的绝非是什么好话,嗔怒地看了云逸一眼,羞得将头扭向一旁,趁机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去。
李果儿却是联想到了那天晚上被少爷用“棍子”戳的事情,隐隐明白一点,一时却又不敢断定。
这位汪少爷所交往的同龄人,哪个不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来到墨崖城之后,由于汪大师的身份,他更是被人捧到天上,却在这小小李家,被这么一个惫懒少爷见面来了这么一下子,顿时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半晌才顺过气来。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却又不能不有失风度,汪少爷勉强恢复常态,故作潇洒地淡然一笑,“这位公子真是风趣,却不知道高姓大名?与清婉又是怎么称呼?”
“我是婉儿的表兄,高姓凌,大名云逸!直上云霄、洒脱飘逸的意思。”云逸洋洋自得地说道,“这名字,自然要比‘往起竖‘这等粗鄙的名字要好听多了,汪兄,你得改名字了,叫个汪不倒,也比往起竖要好啊。”
汪祺树听说两人是表兄妹,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被云逸后面的话气得面皮直抽,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显得十分大度,却不露声色地刺了云逸一句:“凌公子说笑了,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若是像一些酒囊饭袋之辈,即使是名字取得再好,又有何用?”
仔细打量了云逸几眼,见云逸衣着随意,举止轻浮、孟浪,说话又是如此粗俗、恬不知耻,这汪少爷顿时看轻了几分,少了几分威胁感--以岳清婉的心性,又怎会把这样的少年人放在心上?即使他们真的有什么,以汪家的权势以及自己的相貌才华,还有赢不了岳清婉芳心的?想到这儿,汪祺树昂起头,问道:“不知这位凌公子出身哪个名门世家?又为何住在李家?”
岳清婉有些担心地看了云逸一眼。数月前,他被人骂作“野种”,结果骂他的两个人都被踢爆了……那个东西,可见身世是他的忌讳,现在汪祺树当面问及,他不当场翻脸才是怪事。
谁知云逸却是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身世,汪祺树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屑。
云逸十分凑趣地问道:“汪少爷名字虽然不怎么样,气度却是不凡,显然是出自京师的世家大族了?”
“汪家世代以医药传家,祖上名医、大药师辈出。我祖父汪远铮,不仅是当世名医,更是咱们东越过屈指可数的大药师之一。当然了,跟那些名门豪族相比,我们汪家还是有所不如的。”
汪祺树的语气虽然十分谦逊,只是眼睛里的那一丝得意,和骨子里的那股子傲气,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原来汪少爷家里人这么厉害,失敬失敬了!”云逸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接着又问道:“却不知汪少爷学了你家老爷子几分本事?”
“汪家的医术我只学到了四五成,不过炼药的技艺……”
汪祺树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右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一个玉坠,然后傲然一笑。
这种玉坠是药师身份标志,上面镶嵌有一个两叶春芽状的图案。药师以春芽为徽记,两片叶子的春芽图案,则是代表能够炼制二品药师。薛大师那么一大把的年龄才是一个一品药师,以前还被李家捧到了天上,这位汪少爷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在炼药上的天赋果真是不凡,也难怪他如此自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