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足珍贵!
一粒小小的红色丹丸,凝聚着一个仙灵近万年修行的菁华。
当初三宝郎路经酆都城,偶然做了一回,阴曹地府的首席判官。在对待妖狐雪飞花一案中,中正公平,以德报怨。因此深深感动了雪飞花,在征得北阴大帝的首肯之后,将两粒晶莹透明的蓝色内丹,馈赠给三宝郎。
后来在梅园红楼,以怒江龙宫镇江之宝“禹盘”,解救龙月儿锦鲤之身时,因感受了禹盘充盈天地,至中至正的龙气,也由晶莹的蓝色,化成了剔透的丹红。
如是,此内丹的功力,不仅能使魂魄起死回生,更有依附人的一点气血骨脉,使残缺之躯,赋形全璧的能量。说他移造化,夺天工,丝毫不为之过。
这样一件至宝,想那俗世之间,不要说是用他一回,即便是偶尔一见,也要几世几劫,才能修来如此之福缘。
小小的红色内丹,眼看就要顺着南宫玉狮之亡子,铁青的唇间,滑进他快要冰冷的躯体。
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重新诞生。
“且——慢——”
随着一声轻扬飘逸,圆润空灵的娇呼,三宝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望去。
堂前赫然立着一位苍老年迈的女子。
三千亮银丝,绾成一个飞仙髻。根根银发,如同月照雪霜。蓝莹莹的大眼,早已星华不再,秋水枯竭。曾经的一抹云眉,眉尾低垂,掩藏不住鱼尾鬓角的细密皱纹。一袭梅红轻纱,裹着渐见孱弱佝偻的腰身。
当四目相接,在乍然的陌生里,油然流淌着一股莫名的心痛。
“你是谁?又从哪里来?”
挨千刀的三宝郎,你竟然不认识我了?是谁说过“不论迟生早降,不论富贵贫贱,不论丑陋美丽,你不来,我永不老去”的誓言?
“我来自亘古洪荒的时空,飘逸着孤独的身影,只为一个前生的约定。”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已见苍老的美瞳,忍不住蓄满大颗的泪水。
她双手擎起一丝红棉,无限柔情地看向眼睑粘连,五官扭曲的三宝郎,忍受着即将生离死别的酸痛,颤抖着枯瘦如干姜的双手,将那一缕锦丝,吃力地缠绕在三宝郎左手的中指上。
圆润空灵的声音,又一次在三宝郎耳畔响起:
“不管生生世世,我眉间的梅花妆,永不消失。百年之后,你一定要记得。我把这段红丝系于你左手中指,不管山遥水远,不管云隔天涯,我都会寻你而去。今生不能与你生死白头,来世历尽千难万险,也非你不嫁。”
三宝郎泪如雨下,呜咽地哭道:“可是我的娘子,胡雪儿?”
“挨千刀的三宝郎。你竟敢不认识我了?”
“没有,娘子。你怎么突然就,这样苍老?”
胡雪儿答非所问:“三宝郎,我深爱的夫君。这一世,我胡雪儿对不起你。”
“没有,娘子。你要好好的。”
胡雪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算了吧,你的恩重情深,今生我是还不了了。临别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或以稍释,我对夫君你的万分愧疚。”
“娘子,什么事?”
“三宝郎你记着,你手中的这两颗红色内丹,一颗也不要浪费。待到冬月十五这一天,对着中天的月光,你一并把它吞服,就会恢复你原来的容貌。未来,还有很多的大事,须要你去历练完成。切莫自暴自弃,自轻自贱。临别之前,能为你做的,也唯有这一句嘱托,切记切记。我知你铮铮侠骨,却又无限男儿柔情。以后的以后,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去承担无妄的痛苦和压力!”
胡雪儿的声音,渐有渐无,她的一抹红色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不见。
深远幽邃的夜空,飘来胡雪儿最后的一声叹息:
“三宝郎,我深爱的夫君。请你一定记住,我们生生世世的约定,我胡雪儿在来世等你——”
三宝郎双泪交流,直哭得断脸横头:
“娘子,你的话,我三宝郎都记着……可是,这枚红色的内丹,,,我不能啊,,,我做不到……”
想我幼失怙恩,赖恩师早入墅学。读圣贤之书,养浩然之气。修身齐家为趣,治国平天下为志。虽治医卜星象之术,却以苍生社稷为念。而今国家有难,想我一介草民,何惜此区区贱体?
瞬间的迟疑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南宫玉狮的亡子,将那一枚红色的内丹,滴入他已经苍白冰冷的唇间。
“三宝郎,不可以!”
龙月儿惊呼一声,伸手去拉三宝郎的衣襟,企图阻止他“浪费”这颗,能使三宝郎“恢复容貌”的灵丹妙药。
还是晚了!
只见南宫玉狮之“亡儿”腹内,一道紫红色的龙气盘旋,他五脏六腑之间,仿佛电闪雷鸣一般,一阵“隆隆”山响。
随即,亡儿“哇”地吐出一滩阴冷的黑痰。
霎时,周围的几个人明显感到,一股寒彻心扉的阴气,荡漾飘散。继而,屋内又恢复平常。
南宫玉狮的小公子叫一声“哎呀,我的娘”,随之慢慢坐起身来。但见他面如桃花,精神强旺。似乎比起平时,更加硬朗千倍。
他乖巧地喊一声“神医叔叔,谢谢您。刚才我做了一个梦,好吓人,好吓人的。”
南宫玉狮夫妇二人,见小公子不但恢复了神智,连体质精神都胜过以往,料是内丹起了作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小公子伸手要了一块糖果,一边吃,一边饶有趣味地,讲述他的“梦境”:
原来就在刚才,他梦见一位身材高瘦,一脸煞白的人,带领四个小矮人,飘进屋内。二话不说架起他来,就往门外走去。一阵腾云驾雾,就来到一座小衙门里。
一间朝南开的小屋,正北坐着一位带着乌纱帽的小个子“官员”,左手擎着巴掌大的账本,右手持一支寸长的朱笔。神色严肃地翻弄着小账本,嘴里一连说着“放回去,放回去。”
屋子的东北角上支着一张茶几,那四个胖嘟嘟的小矮人,径直坐在几前,喝着茶水,也不理会那位“官员”。被嘟哝的急了,就顶撞说“凭什么,好容易抓回来的。”
只听拿账本的官员说“他的老子做了大善事了,向国家捐了好多好多的钱。这孩子的死罪都免去了,你们还不快快送回去!待会晚了,谁负责?”
十六姨太连忙追问道:“他们果真就送你来了?怎么来的?”
“是啊,他们送我回来的。还和先前一样,一边一个架着,就飞到半空里。好像到了一条大河南边,才把我放下来。可是那条河太宽了,和咱家门前那条大河一样宽。我怎么迈腿,也过不来,眼看就要掉进河水里。”
“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害怕了,就回头看着他们。那四个小矮人,长得胖乎乎,真漂亮。他们都望着我,咧着嘴笑,好像逗我玩儿。末了,还是架着我,飞过河这边来的。”
“为什么又不害怕了?”
“他们说,这小公子的爹爹做了大善事了,不能吓唬他。我一步迈进屋门来,就看着爹爹和你,还有神医叔叔在哭鼻子呢。”
众人听了,感慨不已。
南宫玉狮不再犹豫,就约三宝郎,龙月儿到书房说话。
再三表示诚挚的谢忱之后,南宫玉狮为难地询问道:“宝先生,您看这十亿白银,我一时是拿不出来的,您给我南宫玉狮想想办法,怎么弄才妥当?”
三宝郎淡然一笑:“南宫国师,你认为我三宝郎不知道,你一下子拿不出来吗?你只要认下这笔账,我自有良策,既让你出得起,还不能误了你遍布天下的生意经。”
南宫玉狮一听,大喜过望:“宝先生,快快道来。”
三宝郎突然面容一凛,音色严肃:“先出三亿,另七亿用你‘瑞福祥’银行支票顶着。我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去你柜上交割。七亿支票,期限十年。但不论你一年支付多少,到第七个年头,不见你付完五亿白银,我就动用国家机关,全面冻结你天下所有的商铺银号,并重新依律论罪。”
南宫玉狮沉吟半饷,委屈而言:“宝先生,你这是让我无偿的,为你打一辈子劳工呀!”
龙月儿听了,芳心暗暗佩服,心里偷笑,面上又不能显露出来。
“南宫玉狮大当家的,你就知足吧。既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又耽误不了你的生意。我三宝郎哥哥才是真委屈,谁又来理解呢!”
南宫玉狮连忙称是,又连忙道歉。
三宝郎见时机成熟,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平静而坚毅:“南宫玉狮,合同文书我已起草完备。你仔细看好,没有疑问的话,现在就签字画押。”
南宫玉狮呆了,惊了,也彻底被征服了:
“宝先生,难道这一切的一切,您事前都已了然于胸?”
三宝郎淡然一笑:“你认为呢?”
龙月儿更呆了!三宝郎哥哥,你知道吗?你的什么什么我都喜欢。如今,就连你男子汉好吹牛皮,也是如此让人稀罕!
远处,依稀传来,农家报晓的鸡鸣。
此时,夜已四更,一钩残月,远挂天边。秦淮河上,月洒银辉,芦花摇曳。长长的沿河小路,露寒霜重。
望着龙月儿搀扶着三宝郎,一瘸一拐,渐渐远去的背影。南宫玉狮陡然后背抽冷,大脑一片空白。中原有此一人,谅那番邦千军万马,不过尘埃草芥耳!
未来的路,如何走下去?看来,我南宫玉狮也该为自己的将来,重新好好筹谋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