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林念莳已经在最后关头松开了油门,但之前的行驶速度实在过快,卡丁车撞上边栏时所产生的冲击力还是让她一下晕了过去。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念莳,念莳,你醒啦!”
宋以沫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林念莳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她的脖子上正套着颈托,额头上也撞出了一个包。林念莳笨拙地伸出手摸了摸,觉得有点疼,发出了“嘶”的一声轻呼。
宋以沫一急:“哎你别乱动,谢天谢地!醒了就好!”
林念莳的脑袋被固定着,现下没办法挪动,只能躺着转了转眼珠子观察四周,这间本应该十分宽敞的VIP病房此刻竟被挤得满满当当——除了当时在现场的宋家兄妹,林乔松、沈瑞、沈泽城、向铭、丁初九甚至宋老爷子和宋夫人都来了。
林念莳用目光搜寻了一圈,终于瞥到了顾言箴的身影,他一直坐在病房角落的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笼罩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
“莳丫头,”向铭围了上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了?”林念莳声音有些嘶哑,轻声问。
“你开着卡丁车撞上了隔离带。”
看来玩得有些过了,林念莳暗自腹诽。
她阖上了眼,低低地“哦”了一声。
林念莳的这个反应平淡得不同寻常,宋以沫心头一紧,试探着问:“小莳……你,不记得了?”
另一侧的丁初九也愣住了,一脸欲哭无泪地问道:“小莳宝宝,那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她吗?你还记得你自己吗?”
林念莳觉得好笑,起了逗弄她们的心思,故意抬眸茫然地望着两人。
宋以沫和丁初九立马慌了神,哭丧着脸一人一边地站在她的床边大嚎起来。
“天啊!念莳啊!怎么办啊!你居然失忆了啊!怎么会这样啊!那我们怎么办啊!杀千刀的卡丁车啊!居然害得你失忆了啊!这可怎么办好啊!你怎么就被撞傻了啊!”
“你才被撞傻了呢!”
林念莳被吵得烦躁,抬高了声音打断两人的哀嚎。
她微微叹了口气,无力地对她们说:“我是‘十’,你是‘九’,还有你,你是‘宋八’。”
本来还在鬼哭狼嚎的两人瞬间呆滞,眼角还挂着泪,却已是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林念莳看到她们这幅模样轻声失笑,嗓音低哑地说:“失忆这么俗的桥段,也亏你们脑补得出来。我昏过去多久了?”
沈泽城语气不善地抢白:“才三个多小时而已,医生说轻微脑震荡,死不了。”
林念莳本想要点点头,可是却被颈托卡住了,只能勉强咧开嘴对着沈泽城一笑。
看到她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本来气得火冒三丈、准备了一肚子狠话的沈泽城倒是一句都骂不出来了,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动手把病床升高,给她腰后塞了软垫,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坐着。
“爸爸、舅舅。”
林念莳乖巧地打了招呼,林乔松和沈瑞上前了几步。林乔松在床边坐下来,皱着眉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林乔松点点头,低声说:“好,那就好。”
沈瑞追问道:“有没有头晕、想吐?”
“没有,舅舅,我没事。”
“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撞车的?”
林念莳眼珠转了转,随即垂下眼淡淡地说:“开太快,轮胎打滑了,一下子没把住方向。”
沈瑞皱着眉叹了口气。
林念莳安慰地一笑:“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站在一旁的向铭回答:“医生说要再观察几天,你安心住着,做个全面的检查再说。”
“好。”林念莳听话地答应了,转而又对宋家二老笑道,“宋伯伯、伯母,你们怎么也来了?真不好意思,还惊动你们了。”
“莳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宋夫人握住了林念莳的手心疼地说,“幸好你没什么大事,不然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我这不没事嘛,您别担心。”
宋老爷子怒目圆睁地把宋相濡揪到她的病床边,狠狠地教训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莳丫头要是有什么好歹,我把你剁了都不足惜!还有你!沫丫头!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宋以沫往旁边躲了躲,垂着头不敢吱声。
宋相濡苦着脸对林念莳说:“莳丫头,你怎么样啊?你可真把我吓死了!早知道会这样,我怎么着都不会叫你来玩了。”
林念莳抿嘴笑了笑,抬抬眉毛一脸无辜地反问:“相濡哥,你不是还说要送我张金卡的吗?”
宋老爷子脸色一变,宋相濡赶紧告饶:“妹妹我求你了,是哥对不起你,别提金卡了成么?你看这事儿闹的,大家都不好过啊……可是说来也奇怪,哎你不是半专业的么,怎么还会阴沟里翻船呢……”
宋老爷子差点拿拐杖抽他:“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宋相濡缩缩脖子,咽了下口水老实地认错:“爸,林叔,我以后再也不带莳丫头和沫丫头一块儿玩了!不不不,我,再也不瞎玩了,我自个儿也不瞎玩了!”
“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老爷子余怒未消。
林念莳见宋相濡被骂得狗血淋头,心中也不太好过,不成想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殃及池鱼。
她开口替宋相濡求情:“这事儿其实不能全怨相濡哥,也怪我自己贪玩不当心,反正我又没出什么大事嘛。爸爸、宋伯伯,你们就别再怪他了,他都赔过不是了,我相信不会有下次了。”
宋相濡适时跳出来保证:“对,绝对没有下次!而且,这一次,这一次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沈泽城啐了他一口:“呸,谁要你负责了!你负得了这责么?”
“泽城。”沈瑞的声音响起,阻止了沈泽城继续骂下去,继而转头对宋老爷子说,“老宋,既然我们念莳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再追究了。不过,相濡,这事虽然过去了,但你可得长个教训。”
宋相濡一脸正色地举起三根手指明誓,他少见的端正态度看得林念莳暗自窃笑,可一转眼又瞥见了端坐在角落里的顾言箴,顿时收了笑意。
从林念莳醒来到现在,顾言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靠近些看望她一下,只是一脸阴鸷地死死盯住她,面容中的冷冽清晰可见。
此时,林念莳正巧对上了顾言箴的目光,那眼神中隐隐压抑的怒意让她觉得一阵心虚。
她咽了咽口水,对着其他人说:“我挺好的,要不你们都先回去吧。”
说着,林念莳便给宋以沫使了个眼色,宋以沫立即领悟。
“对对,咱们都别吵了,应该让念莳好好休息的嘛,我们就回去吧。小莳乖乖,我明天再来看你哦!那什么,顾言箴,我把念莳交给你了哈!”
宋以沫呼喝着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随后对着林念莳吐了吐舌头便也跟着离开了。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顾言箴和林念莳二人,一个不肯说话,另一个不敢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顾言箴的脸色仍然黑得跟锅底似的。
林念莳试探地看了看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拖着调子轻轻撒娇:“言箴。”
顾言箴嘴角抽了抽,又板着脸看了她好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挪步至床边坐下。
他抱着手臂微微扬起下巴,仍旧一个笑脸都不给,眼神冰冷地瞟她。
“言箴,我头有点痛。”
顾言箴的眼神立马一变,刚想伸手按呼叫铃,却被林念莳顺势拉住了手,十指相扣。
他见她巧笑倩兮哄骗自己的样子,脸色更是阴冷了三分,继续与她沉默对视。
顾言箴在生气,可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究竟是气林念莳不小心受了伤,还是气自己居然较真地和她飙车,害得她进了医院。
过了许久,林念莳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可顾言箴的表情仍是没有转晴的迹象,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牵住他的手也逐渐放开。
可顾言箴此时却忽然有了动作,他牢牢地反握住林念莳的左手不让她抽走,同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深灰色的小盒子。
顾言箴一言不发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硕大的钻戒,在林念莳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套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
林念莳就这么被他套牢了,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
顾言箴给她戴上戒指的这一系列动作虽然轻柔,可脸却一直是绷着的,林念莳别说抽了手拒绝,就连动一下都不敢,只能乖乖地由着他戴好钻戒。
戒指奢华无比,整体作皇冠造型,周身都镶嵌着一圈明亮式切割钻石,而中间则是一颗莫桑比克产的9.9克拉梨形切割白钻。
戒圈的尺寸正正好好,是顾言箴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给林念莳套上,却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最后会选在这么个时机,会发生在这么个地方。
林念莳抬起手来翻来覆去地欣赏着这枚钻戒,又端详了一会顾言箴依旧冷冽的表情,倏然莞尔。
“喂,求婚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就没打算说点什么?”
顾言箴眯了眯眼睛,轻轻地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本想别过头不去理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锁定林念莳,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以后你再敢给我开赛车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