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因抓捕阿兰受伤,这几日在府邸静养,大理寺那边的案子都交给了唐秋展负责。宋眠默默开心自己终于可以放假了,不过代价颇大。
唐秋展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和姑娘们喝了一天酒,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本想着买点宋眠平时爱吃的零嘴去上门探望,但听寺正说今日要审昨天被抓住的犯人,他需在场督查审讯过程。
以前督查审讯的工作都被唐秋展忽悠过去了,今天正也想忽悠,却听寺正补了一句,“犯人是月氏少女。”
女犯人,还是西域那边的女子,唐秋展当场决定明日再上门探望,今日先完成工作,毕竟事业乃头等大事。
阿兰手和脚都上了镣铐,被官兵压到审狱司,按在寺正和唐秋展面前。
不看犯人的脸,只是看她那曼妙的身段,便知是个美人。
唐秋展本心痛美人身上载着这么重的镣铐,但一想宋眠是被她一刀捅倒的,神情便冷漠了起来,抬手示意寺正可以开始了。
“你就是杀死木雨的凶手?”
“是。”阿兰跪在地上一直不肯抬头,髻上的木钗歪歪斜斜,固定不住顺滑乌黑的头发,一些凌散着垂下来遮住她的半只眼睛,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把案件经过完整叙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
阿兰并不想反抗,也十分配合,因为自她从马背上转身,决定报仇开始,她便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我乃月氏人,父母曾在五年前,白莲教和大魏一战中战死。后来月氏内乱纷争不断,我族人民流离失所。我也跟着逃亡到了大魏,在紫云苑谋生。某日经过云草书苑,无意听闻木雨在给众人宣讲时,肆意辱骂白莲教与月氏人民丧尽天良,做出违背人伦之事。”
说到这里,阿兰忽然谈起头,美艳的脸庞下却藏着最狠绝的颜色,一双绿褐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无边怒火,久久注视着,却觉深处又有几分凄凉。
唐秋展不由心惊,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实在不能感同身受。
“他个宵小之辈,根本不知当年的真相!凭何在众人面前抹黑我月氏已故亡魂!”阿兰狠狠唾骂着,骂着骂着,眼里蓄满热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寺正审讯犯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又因何犯案,他早已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知道真相,再让主薄做好记录,这工作就算完成。
“所以你的意思是,无人指示你对吗?”寺正眼神压迫,像是在逼问:“你和常隆钱庄金大牙有何关系?”
“我和他并无关系。”阿兰直接否认。
“噢是吗?”唐秋展扇子一合,来到美人跟前蹲下,用扇子轻轻挑起这精致小巧的下巴,“既然只是仇恨杀人,为何要模仿白莲教行事呢?”
阿兰哑口无言,“我……”
“你不必再隐瞒什么,你和常隆钱庄的交易,金大牙都全部交代了。”
唐秋展目光在阿兰脸上停留多时,心里不禁惋惜这么漂亮的姑娘,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着实可惜。
阿兰垂下头,细若蚊蝇,“是......我月初借了他一笔钱,想用来赎身,他告诉我帮他杀一个人,这笔帐就算还了,所以我……”
“金大牙想杀谁以他的性子早就动手了,还需要找你吗?”唐秋展目光一沉,“找你是因为你会使用莲花刺不是吗……到底是谁真正指使,你只是不敢说而已。””
“除了木雨,那永新茶坊的人想必也是你杀的吧。”
阿兰没有再说话,只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常隆钱庄背后的真正老板是五皇子,你以为我们查不出来么?”唐秋展笑了笑,又道。
阿兰猛一抬头,不敢置信大理寺已经查到了真相。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以为五皇子会帮你报仇?可怜你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唐秋展弯下腰,在她耳边悠悠道。
见已然是陷入绝望境地,阿兰怆然泪下,回想着昨日。
在马上看见萧长漱的那一眼,竟还抱着一丝虚妄的幻想,幻想自己可以亲手了结,这盘踞心头多年的怨恨……可笑……可笑……
阿兰终究是伸出手指,在罪状书上按下指印,承认了一切。
“寺正,这下齐福楼一案终于结了,呜呜呜,可把本少爷累坏了!”唐秋展转身,脸色一变,抱着寺正假哭起来。
寺正拍了拍唐秋展的后背,白眼翻上了房顶,累坏的是侯爷才对吧。
因宋眠重伤,而涉及白莲教的齐福楼一案,又关乎二皇子声誉,耽误不得。
唐秋展只得代替宋眠,入朝面圣,将整个案件经过,以及其中涉及的所有证人证据,和犯人口述案卷一一呈报给皇帝。
经皇帝裁决后,阿兰变为此案的主要谋划者。
因一己私仇毒杀大魏百姓和朝廷命官,让整个京都城陷入白莲教重现的恐慌,判其死刑,秋后问斩。
而安宁侯萧长漱因破案有功,赏珠宝一盒,锦缎五十匹。
“阿兰就这样替五皇子顶下所有罪名?”在府邸养伤的宋眠,听到唐秋展带回来的最后结果,很不服。
唐秋展拿了一块阿绿做的桃花糕放在嘴里,呜咽着:“你还要皇帝怎样?把自己心爱的五皇子关进大牢,鞭子伺候?不可能的,皇帝巴不得有个替死鬼揽完所有罪名,他好像大臣们交差。”
“可是五皇子才是整件案子的幕后黑手……”
“你还是太天真了些,等多过些时日,便知道这才是朝廷常态。无论两位皇子再如何斗,只要不触及皇上自己的底线和利益,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宋眠如此气馁,萧长漱浅笑着将手边已凉好的药推至她跟前:“快喝药,已经不烫了。”
又还没喝,那苦涩的气味就已飘进宋眠鼻子里,她眉头一挤:“我能不喝嘛?”语气里满是撒娇的嫌疑。
“必须喝。”就喝药这事,萧长漱态度坚决,但语气温柔。
唐秋展看了一眼宋眠,又看了一眼自己老友,胸口前的扇子又快速扇了扇,凑到二人面前:“你们这莫不是在……”
“在什么?”两人齐问。
“调情?”唐秋展不要命的说道。
二人无言,表情都有些害羞,但同时都举起了拳头,朝他头上砸去。
“侯爷,皇帝的赏赐已经送到府邸了。”
看着一小箱亮晶晶的奇珍珠玉直晃眼睛,还有几颗东海夜明珠。皇帝真够大方,只不过这些玩意儿现在似乎自己也用不上,一声叹气。
只得叮嘱管家:“府上两位女眷分六成,两成分府邸家丁,剩下两成兑换成银票,存入侯府账库。”
听闻珠宝自己也有份,管家和宋眠身旁的阿绿都受宠若惊,跪下拜谢侯爷厚爱。
萧长数也走到宋眠身边,做做样子,感谢侯爷赏赐。
夜晚,萧长数敲开清竹苑的门,宋眠正倚在软榻上嗑瓜子看话本儿,让她下棋练字,修养身心是不可能了。
“白天忘提醒你,明日你需得备礼上三皇子府邸一趟,毕竟那日是他手下的人将你送回来。”
也对,三皇子在皇帝面前虽不得宠,但毕竟是亲王,该尽得礼数也一样差不得。
“我知道了。”宋眠低头又继续追话本,余光瞄见萧长数站在门前,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抬起头,疑问的盯着他,“怎么?侯爷今晚要留宿清竹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