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国公府,穆宣有自己过不去的心结。那就是穆国公重嫡轻庶。

    所以宁愿去战场上,豁出去了性命的拼一个前程,也不肯在国公府里卑躬屈膝的给嫡出的捧臭脚。

    而三岁就被扔到了庄子上,无人问津的穆念久,也有自己的心结。

    她不止一次的想着。

    若自己是个男孩子,就不需要被扔到乡下了吧。

    所以后来,她时时事事都以一个男孩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甚至是没人的时候,也是喜欢穿男装的。

    只是小苏氏不喜欢她这样,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她还是很乖巧的做一个女儿的模样的。

    如今穆宣回归了,那压制在穆念久心头多年的执念就喷薄而出了。

    她就是要证明,女孩儿怎么了?

    男孩儿可以做到的事情,女孩儿依旧可以做到。

    原本在穆念久的心里,穆宣肯定不会接受自己这个样子的。

    却不想,穆宣虽然意外,表情上有几分不情愿,可到底还是就接受了和她一起推杯换盏了。

    和刚才的比武一样的,从最开始的敷衍,到后来的认真,再到后来的勾肩搭背酣畅淋漓。

    穆念久在穆宣眼睛里的固有形象,已经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性别不清楚的伙伴了。

    “穆三爷,你知道吗?”

    穆念久打着酒嗝,拍着穆宣的肩膀,嘿嘿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像是个爷们儿一样,跟你喝酒!不管你高兴、不高兴,我都要带你去逛花楼!玩儿姑娘! ”

    小苏氏贴心的端着醒酒汤进来,听见穆念久说的这些话,差点扔了手里的汤碗去捂她的嘴。

    “无妨,让她说。”

    穆宣抬手阻拦了小苏氏,淡淡的道:“我爱听。”

    小苏氏是胆战心惊,只觉得这一对父女是疯了。

    可窗外的轩辕澈却是明白,穆宣是觉得,穆念久这些年压得太厉害了。

    让她放纵放纵。

    原本轩辕澈心头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看着喝的醉醺醺的穆念久,对着穆宣又搂又抱的,就忍不住长臂一伸,把人从穆宣的身边捞了过来。

    穆宣抬眼,就看见轩辕澈那漆黑的脸色。

    刚找到一点感觉的老父亲沉声道:“那日,殿下和小女……”

    “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轩辕澈无比坦荡的回答。

    “久久身中剧毒……”

    “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都摸了。莫不是岳父大人还惦记着做国丈的荣耀?”

    “久久并非寻常女儿家,殿下看见了。”

    轩辕澈沉声道:“本王也并非寻常男人,人人都知道。我不嫌弃她不像个女人,岳父大人也不要嫌弃我不像个男人。”

    穆宣只觉得这会儿不是头疼了,而是直接脑梗。

    若轩辕澈果真成了自己的女婿。

    这……画面太美,根本就不敢随意想象。

    “老爷?”

    小苏氏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将一碗醒酒汤递给了穆宣:“老爷喝了不少酒,今日……今日……”

    小苏氏原本是想要问穆宣是不是在这里就寝的。

    可因着脸皮薄的缘故,磕磕巴巴的没说出口。

    相比之下,穆宣倒是轻车熟路多了,对着小苏氏轻笑道:“若夫人这边方便的话,可否让我留宿?”

    小苏氏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道:“方便,方便,妾身这就去给老爷准备热水沐浴。”

    看着小苏氏雀跃着跑开的背影,穆宣的神色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当初和原配元氏的婚姻……

    时隔多年,穆宣记忆中已经很淡很淡了。

    只记得元氏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当初是穆国公做主,让穆宣娶了元氏。

    和元氏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可小苏氏……穆宣是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了小苏氏。

    然后和小苏氏暗生情愫,所以才有了后来,力排众议,娶了小苏氏做续弦的事情。

    也是因为,人是小苏氏,穆宣才有那个底气,一死就直接死五年。

    穆宣坐在漫花山庄之内,想着两人拜堂那天,信誓旦旦的一定会让小苏氏幸福。;

    然后再想着前几日,小苏氏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打算以死明志……

    心头对小苏氏就多了几分愧疚。

    “老爷,想什么呢?”

    小苏氏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喜欢的男人,只觉得这些年的等待,都值得了。

    只要,最终的人是他,小苏氏觉得,过程再煎熬,那都没什么。

    完全都是可以熬得住的。

    穆宣伸手握住了小苏氏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

    小苏氏脸颊通红,未语泪先流。

    四下无人,终于扑入穆宣怀中,哽咽哭泣:“妾身因为,老爷不会回来了。”

    “有你,有久久,我肯定会回来的。”

    “所有人都说你死了,还给你立了衣冠冢,可我不相信, 你答应了要回来的,你是个顶天立地,言而有信的大丈夫,绝对不会食言。所以,我不肯跪拜你的衣冠冢,父亲大人……就把我发配到了漫花山庄……”

    穆宣的手狠狠的握了握。

    他知道穆国公向来看不起他。

    也没指望穆国公能如何善待他的“遗孀”。

    原本他求了皇上将漫花山庄赏赐给他,目的就是要给母女俩一个容身之所。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国公府的那些人,竟然为了三房的财产,对这母女俩一再逼迫,甚至是用了这样让人恶心的法子。

    一别五年,小苏氏有许多话要对穆宣说。

    沐浴用的热水热了好几次,小苏氏才用穆宣的衣裳抹着眼泪,低声道:“老爷这一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

    “那……”

    小苏氏紧张的看了看外头,低声道:“老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公府?”

    看着小苏氏眉眼中雀跃的期待之色,穆宣神色中就带了几分凝重:“过些时日,如何?”

    小苏氏雀跃道:“宣哥哥,当真?”

    小苏氏半个身子都挂在穆宣身上,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那一声“宣哥哥”,像极了十年前两人初见的模样。

    一时间,穆宣都忘记了,自己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