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哪里的人?”越野车停在了一个帐篷前,楚南和秦月刚刚下车,嘴里叼着老烟枪的老人抬头问。
“南方人,趁着有工夫过来看看,这辈子第一次来草原。”楚南推了推面具,“老人家,能不能借宿?要多少钱?”
“住多久啊?”
“十来天吧,也可能多一点。”
“怎么一直戴着个面具?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老人抽了一口旱烟枪,看了看楚南,“眼睛里没得光,蔫了吧唧的。不是什么坏人吧?”
楚南干笑一声:“算不上。”
“算你半个月吧,给老头子150就可以了。”老人看了看楚南,又看了看秦月,“这个是你妹妹?”
“养女。”
老人愣了一下,提着烟枪的手举在嘴边停顿了一会,忽然摇头笑了笑:“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随你吧!”
老人扭头对帐篷里喊了一声:“卓娜!”
帐篷的布被掀开,手里拿着本子和笔的少女探出脑袋:“爷爷,怎么了?”
“这两个年轻人在咱们家借宿,你招待吧。”
卓娜哦了一声,把笔和本子放了回去,然后笑着跑了出来,来到了楚南面前:“你好!”
楚南微微点头:“你好。”
“眼下都已经11月末了,你们这个时候来旅游的话其实是不太合适的,不过也不算太晚,跟我来吧!”卓娜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看着楚南,“那个,冒昧的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呢?”
楚南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卓娜就先一步道歉了:“很抱歉,失礼了,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有些好奇。”
紧接着少女就转移了话题:“你们要吃点什么东西吗?因为这里只是临时的驻点,没有太多的美食,不过,甜茶和酥油茶,还有糌粑你们可以尝尝的。我更推荐酥油茶,营养更高,还有助于缓解高原反应,当然,如果这位大哥可以喝酒的话,也有青稞酒可以给大哥品尝。”
卓娜看了看天色:“明天天气不错,阿妈阿爸可能会多拖一会儿才回来,客人肚子要是饿得慌,就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楚南礼貌的点点头:“谢谢,稍微弄一点尝尝就行了。”
他隐约记得曾经学生时代课本上说过,藏区的人民十分热情好客,面对他们的好意最好不要拒绝。
秦月戳了戳楚南的胳膊:“我想喝青稞……”
“你想喝酥油茶。”楚南斩钉截铁。
“我不想……”
“不,你想。”楚南对着卓娜微微点头,“请来两份酥油茶。”
卓娜笑着带着他们进了帐篷里,从一些罐子瓶子里开始准备点心和茶水。
秦月微微撅起嘴,但是也没有继续唱反调。
楚南发现了放在中间桌子上的绘本,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上面画的是素描,画的倒也很好看,非常的写实。
“你是美术生吗?画的很漂亮。这是……狼?”楚南看着绘本上那只孤高冷傲的头狼,轻声赞叹,“藏区有狼吗?”
卓娜听到了夸奖很是高兴:“是的哟,藏区是有狼的。不过我不是美术生啦,只是出于爱好自学而已,客人要是不嫌弃,这幅画就送给客人当个纪念品好了。”
“那就多谢了!“楚南并没有拒绝,“画的很好,比我的鬼画符好看多了。”
“大哥对狼很感兴趣吗?”卓娜把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糌粑端了过来,楚南坐在小马扎上,看了看绘本,微微点头,“还行吧!说起来,藏獒和狼到底谁厉害,你知道吗?以前这个问题蛮多人讨论的。”
“大哥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哦,除了独狼,狼永远是集体动物,它们一起行动,一起捕猎,在头狼的带领下活动,藏獒却不一样,它们甚至会自相残杀,非要说把一头狼和一头藏獒关在一起的话,当然是藏獒厉害,可是如果没有人的干涉,狼就是这片土地上食物链的顶端。”卓娜回答道。
楚南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卓娜继续说道:“其实狼是很聪明的动物,它们懂得取舍,不管它们的领导者有没有错误的选择,只要是头狼,它们就会遵循头狼的命令去做。“
“而头狼也不会辜负它们的信任,也正是因此,这个族群才始终活跃在这片土地之上。”
“尝一尝吧,这些糌粑都是我做的,味道怎么样?”卓娜把桌面上的点心朝着楚南这方向推了推。
楚南拿起了一块糌粑塞进嘴里,虽然味道有些奇怪,但是倒也还不错,于是点了点头:“挺好,第一次吃糌粑,原来是这个味道。”
秦月用行动表明她对这种糕点还是很喜欢的,没一会功夫盘子里的糌粑就被她吃掉了一小半。
楚南喝了一口酥油茶,又看着卓娜:“你刚刚说这里是临时的驻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般来说,我们住的地方是离牧场有一段距离的,像这样零零散散的帐篷虽然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搭起来拆起来都很方便,相当于是草场上的补给站,落脚点。实际上大哥直接把车开到我们这里我也感觉很奇怪呢。”
“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毕竟来藏区旅游的客人一般分为两个种类,其中一种是先去我们真正住的地方,然后跟着我们体验放牧的生活。另一种自驾游的,都是直接进入无人区,也不会选择在我们驻点借宿。”卓娜趴在桌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
卓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中央的人好像说我们需要逐渐朝着内陆迁徙什么的……”
“迁徙?是因为藏区的生物也开始进化了吗?”楚南在心里思考。
“不过我们本来也有这个考虑,虽然只是暂时的。毕竟冬天快到了,我们不会太靠近草原的深处,狼群们肚子饿了是会来捕杀我们的牛羊的。这个时候我们就会朝着牧场的边缘靠近。放牧的时候牧场的边缘刻意留下了一大片草地也是因为这个。直到熬过冬天,到了明年的三,四月,我们才会慢慢一点一点重新回到牧场的中央。”卓娜又说道,“现在的话,天气还没那么冷,狼群的食物也没有这么短缺。我们目前还是没有危险的。”
楚南微微蹙眉:“这样吗?”他不太肯定,时代已经发生变化了,不能再用原来的思维去衡量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也许你觉得事情并不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但也仅仅只是你觉得。
狼群变得比原来更加强大,但是相对的,需要的能量只会更多。
也就是说,狼群会更早的进入饥饿期。
“也许迁徙的想法是对的。”楚南暗道,“草原,沿海,包括山区,都已经不再适合普通人生活了。”
“这样也挺好,毕竟在内陆,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卓娜笑道,“边境的那些战士,在训练的时候都会遇到狼群。“
……
“早些年还见着你,如今都不怎么见你的面。哦,不,其实也是见过那么一两回的。自从五年前你从我这里赢走了5000万,你便不亲自来这里了。不过,这也很正常,现在又来到这里……你想赌点什么?”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庄园里,一个没有名字的老人准备对着大门在花园里浇水。
他并没有回头,但是看模样似乎早就已经知道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背后。
来者身材高大,似乎常年身居高位,精气神十足,即便已经到了中年,身材也没有走样,恰恰相反,似乎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锻炼。
“我想赌你身上的秘密。”男人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不知道赌注是什么?”
老人看不出什么表情,仍旧细心给自己养的花浇水施肥,偶尔射手拔掉一两根杂草:“霍建东,想要我身上的秘密,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这个时代改变了,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物应该并不多才对,可是,这段时间我却发现不断的有越来越多掌握超能力的家伙,他们甚至妄图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我的制药公司也被人屡次查封。”霍建东一边试探一边说道。
老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轻轻咳嗽两声:“是吗,果然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停下。祂果然没有打算罢手。”在霍建东没有看到的地方,老人轻轻用手指按了按,把一截从脸颊上长出来的肉须轻轻按回去。
霍建东没有听明白,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句话蕴含着大量惊世骇俗的秘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老人似乎就是那些人的一份子。但是他出现的时间却远比那些最近冒出来的家伙要早的多。
“根据我的调查,您在民国之前就已经出现了,无论您掌握着什么样的秘密,单单只是长生不死,我想就已经足够吸引别人的目光了。如果我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您应该会很麻烦吧?我想,把这个当做我的筹码,怎么样?”霍建东此时心里捏了一把汗,他在赌,赌这个老人依旧会遵守他自己定下的规则,而不会直接将他人间蒸发。
老人放下水壶,敲了敲自己的背:“有趣的筹码,你想赌,那就跟我来吧。”
霍建东立刻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想法来这里的,这个世界的变化已经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如果不是他曾经和一个红顶商人有过交情,也不会得到暗示,明白这个世界正在朝着一种秩序崩塌的方向进发。
被徒手撕开的汽车,从人影子里钻出来的杀手,中非战场上一个个仿佛超人降世一样的新面孔雇佣兵,无一不在宣告,有些超越常理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甚至,他的“侄女”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就在前天晚上,他侄女睡着之后心脏莫名其妙消失了。没有一滴血流出,没有一点伤口,就好像心脏原本就不存在,只是个虚构的假象一样,血管彼此互相连接在一起,似乎没什么不妥。
但是身体内部那个豁然多出来的空腔,却无不证明着里原来有着生命的象征,曾为了这个女孩奋力跳动着。而现在它消失了。似乎和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某种事情差不多。
霍建东越发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处在崩溃的极限,灾难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手中的钱,不过就是一堆废纸。
失眠了一整夜的他,想起了自己金钱的来源,想起了自己这张脸的来源……
没错,他其实并不是霍建东本人,他仅仅只是一个乞丐。如果楚南知道这一点一定会感觉到震惊,因为当初楚东读取这个凉禾制药老板记忆的时候,他一直旁观,明明什么发现都没有……
这个乞丐偶然间发现了这座神奇的山庄,山庄里住着的老人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自己的名字。老人偶尔会设下赌局,欢迎任何人和他对赌,或者彼此间对赌,他作为公证人。他一共在这里对赌过五次,赢了三次,输了两次,第一次失败他失去了自己健康的身体,换上了一堆癌症,而一个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咋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变得健康,至少是亚健康。
第二次对赌,他又输了,失去了自己的寿命,一瞬间苍老了三十年。
身上各种严重的病症折磨着他,而他的身体又再一次衰弱,他几乎立刻就要死去。但万幸的是一个即将破产的有钱人来到这里疾病乱投医,他需要5000万的资金用来周转他的项目,盘活他的资金链。
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的霍建东。
乞丐欺骗了他,其实他身上并没有这么多的钱,或者说他身上分文没有,但是他用花言巧语将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骗上赌桌,这一次对赌的……是5000万。
而乞丐这一次成功了。
他得到了5000万,但这并不是他的根本目的,借助这5000万,他将无路可退的霍建东再次逼上赌桌,这一次,如果他赢了,霍建东就必须交出他的身体,两人身份互换。而如果他输了,就不会再追究这5000万。
乞丐又赢了。
他见识过自己从健康到疾病缠身,从正值壮年到老眼昏花,此刻万分激动,兑现了赌注。
他成为了霍建东。
情绪崩溃之下,得到乞丐身体的霍建东自杀了。而乞丐不仅仅只是得到了霍建东的身体,还继承了他的记忆,知道他自己的项目欠缺一大笔资金,如果没办法再搞到一笔钱,自己这个身份恐怕……也是过眼云烟。
新的霍建东自然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于是大胆的再赌了一次。
或许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成功的赢得了那一次赌局,带着5000万逃也似的离开了。
之后安顿下来,他没有家室,没太多亲人朋友,这一点很好。尽管在管理上,他需要从零学起,但这么多年的苦头吃过来,枯燥的学习内容这个时候倒也并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后来这五年倒也遇到过一些麻烦,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踏入这里一步。
尽管这里能够给他带来很多很多东西,健康的身体充足的寿命,钱财和权利在这里一文不值,只要愿意赌,并且能够赌赢,无论是什么都唾手可得。
但霍建东其实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可以压住自己心里的贪婪,控制自己的欲望,因为他知道,老人可以输无数次。
而他输不起哪怕一次。
一旦他输了,哪怕只是一次都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他拒绝这样的生活。
但事到如今,危机感或许他不得不再次来到这里。这一次,他想要的东西就是力量,老人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当他提出这种近乎胆大妄为的赌注,心里是十分忐忑的,但是他赌赢了。老人并没有因此就产生愤怒或者什么其他的情绪,而是让他进来再次赌上一把。
这一次的赌局输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必须赌一赌。那位红顶商人告诉他,要不了多久这个世界的秩序就会慢慢崩塌,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无比危险,原来身居高位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是最主要被冲击的对象。
那些仇富的人将会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们,想要自保方法很少。红顶商人都参与到了一个国家项目,出资建设的他们相应会得到一定的保护。
但是先不说他一个个体资本,就是给他机会,让他参与,动扎几个亿资金的项目也没有参与其中的能力。
除了自保,霍建东其实还有野心,他已经不甘心只是一个小公司的股权人,他还想要地位。既然未来世界秩序崩塌,可能会向着力量至上的方向发展,那么提前取得力量,成为推动时代发展的一份子,未必就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人的欲望很难满足,有时候以为的满足,其实只是还没有习惯自己所得到的东西。一旦习惯自己掌握的资本,慢慢的就又开始不安于现状,想要更多,想要往上爬。
当然有野心是好事,人类的进步很多时候都是出于野心,无论是战争用的军备,还是因为竞争不断变得越来越好的民用产品,甚至是探索外太空的飞船,这一切的根基都是因为野心,因为欲望。如果将这份野望用另一个名词表达,那定然就是进取心。
霍建东愿意赌一把,并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感觉意外的事情,只是结果是好是坏却只有上天知道。
只不过,如果老人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掌握着超凡能力,隐居在民间的“奇人异士”这一次未免不是一个人的机缘和运气。霍建东的所作所为就是主动将这份运气以及机缘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但可惜,这位老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果霍建东知道老人手上的蛇形印记代表着什么,他根本就不会再来这里。
但万事没有如果,混乱的种子正在发芽,一切未来的发展都是未知数。
没有人知道一场灾难就在此时此刻悄然孕育,华夏的宁静还没有彻底打破,至少表面上的外壳还悄然安抚着普通人。
只不过宁静世界破碎的那一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