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墙壁、转角之后依然是墙壁,幽邃的岩壁仿佛无穷无尽的冰冷白骨,诉说着逝者的哀怨。
这是一座已然死去的地下建筑,即使在梦境中,它依旧散发着腐朽、残破的气息,以及那隐隐约约的,馥郁中透露着致命危险的紫色燃油气味。
“我说,我们在这里转了多久了?”伊尔汗流浃背地说道,对于他的个头来说,厚实可靠的钢铁半身甲此刻实在是个要命的累赘。
“闭嘴,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豺狼霍芬德警觉地低吼道,“我能感觉到。”
“只是些游走在地下的食尸鬼而已。”乌鸦似乎不以为意,“只要听到刀剑出鞘的声响,它们就会像潮水一般褪去。”
艾德的心思此刻却不在争吵的众人身上,还依然停留在那副占卜卡牌上:
难道这不是伊尔记忆的重现吗?既然他所扮演的是老鼠菲兹的角色,那么就算占卜真的灵验,其内容也应该指向菲兹才对。
而那副卡牌的寓意竟似乎指向了他自己,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梦境从来不会独立于现实存在,我亲爱的好先生。梦是复杂而难以叙说的东西,并不比现实更虚假。】
火焰字幕从眼前一闪而过。
但愿只是错觉吧。艾德心想道,占卜本来就有许多牵强附会的成分,仅凭三张卡牌还无法证明太多事。
然而心中的预感却用隐隐刺痛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位“乌鸦”很可能就是在气动地铁控制室杀掉自己的真凶,他的占卜术也未必就是骗人把戏。
“菲兹,霍芬德不是说有人在跟踪我们吗?用你的老鼠探探路。”伊尔提醒道。
“……哦,好的。”
艾德闭上双眼,假装一副正在努力操控单只老鼠侦查的样子,但其实什么也没做。
即使伪装成了老鼠菲兹的模样,取代了他在梦境的角色,其能力也是无法模仿的。虽然和老鼠菲兹一样同样擅长使用傀儡秘文,但艾德并未掌握控制动物的能力,更不敢贸然尝试。
毕竟已经有太多先例在前,非凡者贸然尝试钻入动物的意识内,却迷失了人性而不愿回归体内,最终身体失去意识逐渐脱水死亡。
“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吗?”霍芬德问道。
“只是些游荡的食尸鬼。”艾德回答道,“他说得没错。”
“真的吗?”霍芬德对着四周耸了耸鼻子,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我总觉得不像是食尸鬼的气味,粪便和腐臭味太轻了,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乌鸦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
“到哪了?这分明是堵墙。”伊尔望着眼前死路的墙壁问道。
乌鸦终于摘下了左手手套,那是一只苍白而纤细的左掌,皮肤下隐隐蓝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一块锋利的紫水晶碎片从他的口袋里被取了出来,轻而易举地割破了掌心,殷红的鲜血汇成一条细细的红线流淌。
随后,他仿佛发神经似地将那掌心贴在墙壁上,墙壁仿佛沉睡的婴儿忽然吸到了母乳,开始急不可耐地汲取着营养。
血液顿时沿着某种规律的纹路沁透了墙壁,渐变成诡异的紫色,如泪滴般的淌下:
挥展双翼,尾翎似火,浴火而生,仰天鸣啸——那是代表着伏卢尼帝国的凤凰纹章。
既然他的血能开启隐藏的墓室,这是否代表着这个叫“乌鸦”的家伙有精灵血统,甚至有可能和精灵皇室有关?
艾德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不可能是蒂娅,就算声音可以伪装,那只手掌的形状与色泽都与蒂娅完全不同。
尽管差不多的修长,但蒂娅的手掌明显要温润饱满得多,几乎看不到皮肤下的血管,也绝不似这般惨白。
也就是说,伊露丝蒂安的后裔,凤凰家族的血脉不光没有断绝,甚至还可能有两个,而且恰好都在银雾市?
这未免太奇怪了,如果连银雾市都能找出两个精灵皇室的遗族,那么谁知道天底下还有多少精灵皇室的遗族没有挖掘出来,那岂不是说凤凰家族压根就没有绝嗣?
这个结论和艾德所知的内情完全不同,神调局一直在投入大量人力与资源秘密追杀精灵皇室,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而且根据神调局的开源情报,凤凰家族也的确应该灭绝了才对,否则涅槃教团也不会如此绝望而疯狂地袭击「黑太阳」理查二世的子嗣作为报复。
既然这样,那蒂娅和这个名叫「乌鸦」的占卜师又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石质墙壁并未如预想中的向上或向两侧打开,而是直接像干冰一样散作一滩蒸腾喷涌的气雾,消弭于无形,仿佛只是不曾存在的幻觉。
在迷雾消散的尽头,一只玲珑剔透的水晶鸟爪立于正十二芒星形的黄金灵柩之上。完美无瑕的纯净红色宝石被握于爪心,璀璨的虹色火彩沿着晶体扩散飘溢,如彩虹立于晴空。
门蒂洛萨之眼……
艾德一眼便认出,这就是他从伊塞克长老手中侥幸夺得的宝物,传奇魔法师门蒂洛萨的人格结晶——「门蒂洛萨的双瞳」。
既然宝石在这帮人手里,那伊塞克长老……
看来霍芬德的预感是对的……
感觉到身后升腾而起的热浪,艾德早有预料地转过头来。
只见十几颗头颅大小、渗透着鲜血的火球沿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缓缓浮现,如同十几颗太阳悬浮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