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平菁这才留意到刚才坐的那马车车厢里堆着两个正正方方的锦盒,期初她还以为是之前用马车的人忘了拿下去,却又是越城的人给备下的,而自己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怎么了,竟然忘了拜访的基本礼节,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挺胸抬头的向前走去,她觉得,今日才是正式迈入英家的第一步。
应声开门的正是那日去襄阳府通知英家的管家,他依着泛黄的门框朝外打量着来人,他在英家是见过小京的,也一眼就认出站在几个人最前面那个耀人夺目女子的就是英家的小姐,本是花一样的年纪,神情透着萧肃。这英家也是无人了……可怜可叹。
老人连下几个台阶,上前一辑手,笑着道:“可是英家小姐?”
英平菁也上前施礼,应声答道:
“正是,老伯这是家母的拜帖,我是来接家父的,敢问您现在可否方便?刘大人可在府上,我想当面拜谢”
她已经尽量适应这些规则,努力在成为一个小家碧玉的道路上前行。
管家一边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来,一面让人去把马车牵进后院。
“老爷还在衙门忙呢,许是晌午过后就要回来用午饭,英小姐这是要接走英老爷么?我家老爷还把后院都腾了出来,等着英小姐过来好安顿呢”管家说着把他们往后堂引,虽说是后堂,还真就是后堂,这院子实在太小,总共也就三进,前堂是厅房,左右还住着人,中堂应该是刘大人和夫人住的,后面能硬挤出来一进院准备安顿他们父女,实属不易了。
“夫人”
英平菁顺着管家的呼唤,一约莫五十多岁的清瘦妇人正坐在二跨院的天井下忙着手中的女红,身边还站着一个小丫头,侍女模样,二人也不言语,刘夫人忙着手中的活儿,小丫头无聊的用手指缠着手帕在指尖摆弄。
“夫人,英小姐来了”管家上了近前,跟英夫人向自己这边指了过来。
那妇人寡淡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丰富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活,就向这边走了过来,脚步沉重,脸上有平添些许伤感。
“怎么英家……让一个闺阁女子……”英平菁分明看见她的泪噙在眼中,流转着流转着。“你受罪了啊”
“见过刘夫人,因为家中已无男丁……家母实在是不能前来,还望见谅”
刘夫人见她说这些,越发的心疼,搭过手去拉着英平菁的手把下拜的她拉了起来。
“好!好,好姑娘”她扯出袖口掖着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泪水,想着说些安慰的话吧,也确实没什么必要,这英家小姐看上去清冷,倒也没什么悲戚的神色,自己再说些安慰的话反而显得矫情。
“快随我去见你父亲吧!”
屋中的阳光直射顺着推开的房门,直射进了英寿的床榻边缘,英平菁见他微蹙眉头,目光呆滞,双鬓的白发又新生了好多,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像又老了十年光阴。
“父亲……”英平菁和这个男人交流不超过十句话,现在的情形真的像是已经交谈过了半辈子的模样,他就是那个他心目中的父亲,威严慈爱。
男人顺着来声勉强坐了起来,英平菁的突然出现让他惊诧,心痛。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中的被角更是被紧紧攥住。
“父亲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眼前的景象倒是熟悉,医院的病房里经常这样,一大家子围着病床问东问西,病在他的身上,亲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心里安慰吧,儿时的她颇喜欢看这样的场景,显得合家欢。
“我……我……”英寿正欲讲些什么,嘴角又不听使唤的抽搐起来,舌头亦是僵硬的。
英平菁正欲说些什么,英寿嘴角流出来一条涎水,这无疑是震惊的。她看英寿马上别过头去拿被子拭了去。自己的泪水不合时宜的流了下来。
她踉踉跄跄的闯出了房门,刘夫人无疑的心细的,虽说她一直站在小京的后面,看的却很清楚,见英平菁出去了,赶忙跟着出来,把英平菁搂在怀中安慰,陪着安慰了好一会。
英平菁知道这是脑梗,也就是他们说的风症,这对于一个本身就出于旋涡中家,几乎是致命的。她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坚强起来,否则她所“抢占的这个身体,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刘夫人,我父能走路么?”
刘夫人含着泪摇了摇头。
“说话也不能说完整对么?”
刘夫人又点了点头,这英小姐除了刚才在英寿面前那一刻的感情流露,此刻又镇定异常,她心中有些疑惑,可是人人不尽相同,自己也没多想。
“别急,姑娘,我家老爷一直想法子请最好的大夫来瞧,说是有个神医出诊去了,这两日就回来……别急”
刘夫人的声音十分温和,听得她心中也是一暖,脑梗就是血栓,现在这个时代能怎么治……能怎么治……她脑中不停的搜索着儿时在医院的见闻。
“刘夫人,实在不能再麻烦您和刘大人,我已经找好了住处,父亲这个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如今我来了再叨扰你们也没道理了”
英平菁的话还没说出来一半,刘夫人就焦急的打断了。“这怎么行,不可不可,我家老爷爷不会答应的,你们父女不要想太多,就住在我府里,我府里虽说不大,但也就是腾几间房添几副碗筷的事,姑娘你再说出去就见外了”
英平菁回头看着甘是是和宁无忧,父亲在这已经月余,未免太过叨扰,实在是……同时,里屋传出小京的一声惊呼:“老爷!”
顺声望去,英寿已经翻下了床,小京撑着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多久,宁无忧也是一惊,忙过去把英寿又扛了上去,英寿努力的在小京耳边吞吐出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