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娘子您言重了。”店小二笑容僵住。
人群骤然安静,众人纷纷好奇打量唯一出言制止少女,默默猜测她的身份
突然,一阵突兀的掌声响起,苏禾依声而望,只见酒楼掌柜鼓着掌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他约莫四十岁上下,不高但瘦,细狭眼、高颧骨、尖下巴,布满细褶子的脸上写满了精明二字。
店小二松了口气,用眼神向酒楼掌柜求助,掌柜微微抬手,店小二便立刻如释重负进酒楼干活。
“小娘子说得好。”掌柜的捻捻细长的胡子,“既然小娘子如此心善,那便替他把钱赔了,如何?”
“多少?”
“他共砸坏我一张长凳和两个茶壶,不多不少正好十两。”
呵!就这?
苏禾手伸到腰间摸荷包,摸了半晌却一无所有。
完了,早上出来得太急,忘带钱包了……
气氛骤然尴尬,群众一片哗然,皆低声嘲笑苏禾不自量力。
见苏禾拿不出钱,酒店掌柜笑容骤敛:“小娘子要是没钱,就别多管闲事!”
兰琴不满掌柜态度,高声呵斥:“你可知我家娘子是谁,竟敢用这样的态度说话!”
“就算是公主来了,没钱,我也是这个态度!”他仰头冷哼,小胡须随风轻抖。
然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马匹的嘶吼,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三娘子,老奴总算找到您了。”
“周叔?”苏禾扫过路边停靠的马车,“是阿娘让您来接我的?”
“是,学堂派人传话后,夫人忧心您的安危,便立刻遣老奴去接您,老奴赶到时门童说您已经离开了,正准备回府复命,没想到在这碰到了您。”
派人传话?那她停课的事岂不是被苏母知晓了?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脑仁疼~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周叔,我出门急,忘带银子了,您能借我十两银子吗?我回府马上还你。”
“您稍等。”周叔立即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银子都掏出来,零零总总加起来正好十两,他双手将钱奉上,笑道:“不急,娘子您是堂堂长宁县主、国公府三娘子,还会贪图老夫这点银子不成。
身份搬出,众人再度哗然,客栈掌柜惊讶过后,立马换上笑脸。
苏禾将银子悉数交至他手中,冷声道:“拿好。”
掌柜笑盈盈双手捧住:“多谢县主小娘子,小娘子果真人美心善,乃国之大福。”
苏禾无心理会他的恭维,蹲下身查看小乞丐伤势。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此时小乞丐气息奄奄,昏迷不醒。
他后背血肉模糊,地上脏,苏禾不敢动他。
周围又没有医馆,苏禾只好让周叔把小乞丐背上马车,带他回府,请府中的大夫医治。
苏禾与兰琴小心翼翼将小乞丐扶至周叔背上,一个妃色荷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荷包上的梅花有些眼熟,苏禾狐疑,却听见兰琴惊呼:“啊!娘子,这不是前两日您弄丢的荷包吗?怎么在这?”
对呀,那荷包不是被客栈里的小乞丐抢走了吗?
难道说……
苏禾抬起小乞丐的脸,怔住了。
真的是他!他竟来雍京了?!
“娘子,您怎么了?”兰琴的喊声将她飘忽的意识拉回现实,抬眼,小乞丐已经被周叔背入马车。
“无事,走罢。”
治伤要紧,一切等他伤好再说。
马车平稳行驶于道路中央。小乞丐趴在坐榻上,脸色蜡黄嘴唇发白,额头不停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苏禾边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边祈祷他撑住。
所幸,酒楼与尉国公府相距不远,随着“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国公府门口格外拥挤,门口停了好几辆陌生马车。
苏禾记挂着小乞丐的伤势,无心深究原由,只让周叔将人送到客房安置,派兰琴去请府中的大夫来治伤。
可苏禾还没等来大夫,却等来了苏母的贴身侍女。
“三娘子,夫人唤您去花厅见客。”
见客?
苏禾想起府门口停着的陌生马车,后知后觉。
她叮嘱侍女好好照顾小乞丐后,便跟随贴身侍女去花厅见客。
早晨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天色却暗了下来,风卷起枯叶,在地上打旋。
距离花厅百米左右,苏禾远远看见厅中坐着好几个珠围翠绕、衣香鬓影的陌生妇人,聊天品茶,好不惬意。苏母端坐主位,神色恹恹低头品茶,身侧的苏苗则强颜欢笑,沉默又无措地摇着团扇。
苏母面无表情地搁下茶杯,抬头便见到被侍女领来的苏禾,脸色的阴云瞬间驱散。
“禾儿,快来见见各位夫人们。”
苏禾诧异,得知她闯祸停课,苏母面上居然没有丝毫怒气。
这气度、这教养,不愧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上阶梯时,苏禾一时愣神,转身迎面撞上一位锦罗玉衣的年轻妇人,摔倒之际,苏禾一把抓住妇人的胳膊,才堪堪站稳。
突然眼前一黑,面前浮出年轻妇人与两个模样艳丽的女人推搡、打架的画面。
也是没想到呀,这么光鲜亮丽的人,也有扯头花的时候?
正在苏禾愣神的时候那,妇人狠狠地甩开苏禾的手,怒目圆瞪道:“你眼瞎啊?”
苏禾站定,轻声道了句歉。那妇人却带着三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上下打量苏禾,扯着嗓子道:“这便是苏小娘子吧?好好的长着眼睛,没想到竟不看路……”
说完,便自顾自底上了楼。
看清女人长相的那一刻,苏禾猜出她的身份。
那鼻子、那眼睛……尤其是得意时尖酸刻薄的笑容,跟复制粘贴似的,与黄云露简直一模一样。
瞧瞧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这人该不会是来搞事情的吧?
楼下的声音不大不小,到底还是传到了苏母的耳朵里,只见苏母眼底闪过丝丝不悦,面上却依旧温柔浅笑,带着苏禾向几位夫人请安问好。
“这位是吏部陈尚书的夫人。”
“陈伯母好~”
“越来越漂亮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这是大理寺许少卿的夫人。”
“给许伯母问安~”
……
苏禾顶着张笑僵的脸一一行礼,夫人们热情而又客套地点头寒暄,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过年,被迫给各种远房亲戚拜年的时光。
轮到给黄夫人请安时,苏母笑容淡了几分:“这位是礼部黄御史的夫人。”
苏禾照例行礼,对方却慢慢悠悠地拿起茶杯饮茶,半晌才缓缓地跳出一个“嗯”字,傲慢又无礼。
苏母脸色铁青,众夫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这人……绝对是来搞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