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喧闹许久的穆府,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在一处不为人所注意的密室中,白日里老态龙钟的穆老爷子,此刻居然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完全不复白日里的老态。
在他面前,坐着一个男子,若是元阮阮站在这里的话,定然能一眼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曾经出现在她梦中,指引她来这里的那个人。
看穆老太爷的架势,想必对方的地位定然是在他之上。
“少主,今日,六公主和完颜珺一同来到了府中,并且答应了我们的条件,表示会辅助六公主,如此,是不是就可将穆府交予六公主的手上了呢?”这穆老太爷的声音,也年轻了许多,和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完全对不上。
“不急,左右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们可以给那完颜珺做一番考验。毕竟,这关乎到我们的大业。”男子慢悠悠的回答着。
“是,属下领命。还有一事,今日,六公主和属下要了通灵香,不知是否要给六公主呢?”这件事,是元阮阮背着完颜珺悄悄来找他要的,而且,通灵香乃族中密物,若是没有首肯,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哦,她来和你要通灵香了。”听到这个,男子的眉毛一挑,言语间藏不住的喜悦。
“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反应这么大,但是穆老爷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嗯,稍后离开,你便尽快给她吧。”
“是。”
等到穆老太爷走后,独留男子一人的时候,方才那要掩藏不住的喜悦,才彻底的爆发了出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此刻眼角眉梢的都带着高兴。
终于,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妹妹救出来了。
再说元阮阮这边,得到了穆老太爷亲自送过来的通灵香之后,也顾不上困惑,便赶忙洗漱,早早的点燃了通灵香,然后进入了梦中。
刚入梦不久,便在一雾气弥漫出见到了一个身影。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高兴的喊着“舅舅。”
这一声呼唤,情真意切,让站在那里等候着的迶翎都感觉心尖一颤。收敛好心神,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元阮阮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嗯,和上次比,长高了许多,五官也越发的和她母亲相似了。想必若是莞儿见了,定然不知道要欢喜到什么地步呢。
伸出头,轻轻的拍了拍元阮阮的头顶,宠溺的训斥着,“还是公主呢,跑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更何况,我又不会走,着什么急。”
“嗯,阮阮知道。只是许久未见舅舅了,思念的紧。”说完,贪恋的看着迶翎。
毕竟是双胞胎兄妹,长相更是极为一致。这让失去母妃许久的元阮阮,恍惚间有一种和母妃重逢的感觉来,不由的有些沉溺。
“傻丫头,这么着急找舅舅,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还让她有些感动,摇摇头说着,“没有,一切都很好,只是上次舅舅说的羊皮古卷,我没有弄来。不过,我抄录了一份,不知道是否可以。”
说着,便拿了出来,递到了迶翎跟前,一副期许的样子。
不过,在看到对方的神情越发不好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莫不是完颜珺抄写错了吧。
半晌过后,只见迶翎把东西给了元阮阮,随后说着,“阮阮,你有所不知,那古卷上的内容,但看只是一张地图而已,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若是和我们手中的另一半合在一起,便会展现出另一份地图来,而这个,正是我们需要的。”
这话,元阮阮听明白了,抄写下来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到原本的那份羊皮古卷才有用处。
想到这里,不由的有些失落。
看着元阮阮低迷的样子,迶翎关怀道,“阮阮,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了,此事不易,你尽力便好。”
“舅舅,母亲,她过的好吗?”
还没有等到回答,但是元阮阮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头顶的手,有片刻的僵硬,虽然很是短暂。
“阮阮,你母亲她很好。上次我和她说了你的事情,她听了很是高兴,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你放心,你母亲那边,我会着手照顾的,不会让她出事的。倒是你,从小没有父母的庇护,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些,别让我与你母亲担心。”这话,一派大度,丝毫听不出来催促的意思。
不过,在元阮阮的耳中,却便了味道,只见她握着拳头,一副坚决的样子说着,“舅舅,你放心,为了母妃,我一定会拿来原来的羊皮古卷,救母妃出苦海的。”
“好,不愧是莞儿的女儿,那舅舅就和你母亲,一同等待你了。”似乎是收到了元阮阮的感染,迶翎的声音也跟着激昂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等日后有机会了,我会安排你和你母亲相见的。”
随着迶翎的话,他的身影也越发的模糊,渐渐的,最终消失不见。等到迶翎完全消失的时候,黑夜中的元阮阮也睁开了眼睛,一滴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想着记忆中母妃的样子,忍不住的在心中暗暗发誓:母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砰砰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沉睡在梦中的元阮阮惊醒了过来。自从小桃子离开之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这样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
无奈,在看着床顶清醒了一下之后,她才开口询问着,“什么事?”
得到她的回应之后,随后是采儿的声音,“公主,章大人派人来请,说是现如今南诏王有伤在身,让六公主去主持大局。”
因为着对方的催促,所以采儿也顾不上其他了,所以才有的早晨敲门的一幕。若是平常的话,她定然不会没有眼力见儿的上来打扰六公主休息的。
“让本宫去主持大局?”不得不说,章太守能在穆府找到自己也很不容易了,毕竟来的时候,她和完颜珺也是悄悄来的,并不是大张旗鼓的。
更让她惊讶的是,章太守居然把赈灾的重任,担在了自己的肩上,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还不容她多想,门外就传来了完颜珺的声音,“阮阮,起身吧,我们去看一下。”
“好,本宫随后就来。采儿,伺候本宫梳妆。”不得不说,完颜珺的话还是很有用处的。原本还想着推脱的元阮阮,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任吧,虽然,曾经有过崩塌。
等收拾好跟随着来人一同到了灾区的时候,在知道了章太守所说的主持大局是什么意思了。
前几日还井然有序的粥棚,现在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搭建好的粥棚现在也倒了,地下原本放锅的地方,现在也都被掀翻在地了。空荡荡的锅,就那样随意的扔在了一旁。
而之前设立的伤病区,现在也无人照料,从里边传来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甚是凄惨。而在空地上,原本之前还感恩戴德的百姓,现如今能行动的都聚集在了一起,等待元阮阮过来的时候,便一个个的对着她怒目相视,似乎是有极大的怨恨。
刚到现场,对这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便听见一个百姓高声怒喊着,“钦差大臣贪污赈灾粮款,要求给我们一个公道!”
这一喊,真的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瞬间那些百姓便被调动了起来,一个个的附和着,“钦差大臣贪污赈灾粮款,要求给我们一个公道。”
“钦差大臣贪污赈灾粮款,要求给我们一个公道。”
“钦差大臣贪污赈灾粮款,要求给我们一个公道。”
......
看着大伙群情激奋的样子,元阮阮有理由相信,若不是在前边有一队官兵的话,恐怕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被泄愤的对象,哪管她是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不过,看着越来越逼近的防线,元阮阮知道,这也顶不到什么时候的。既然章太守把她给架到了这里,现在也跟缩头乌龟一样藏了起来,在南诏王不在的时候,自己势必是要挑起来的。
于是开口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关于你们所说的贪污赈灾粮食这事,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啊?要知道,南诏王来的每一人,都无不为大家的生计所担忧,何来贪污一事呢?”
到底还是有些惧怕,元阮阮一开口,百姓便也跟着稍微安静了下来。不过,还是有出头的人,还是方才的那个青壮年喊着,“六公主可别诓骗我们大家伙了,这次朝廷可是带来了赈灾的粮食,但是直到现在,我们大家伙连一粒米都没有见到,你说不是你们贪污了,那粮食呢,去了哪里了?”
“是,就是说啊,欺人太甚。”
“给我们公道,惩治贪官污吏。”
到底南诏王是刚出世,寻常百姓哪里能够了解到南诏王的可怕之处。故而,一个个的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喊了起来。
“谁告诉你们,我们来带着赈灾粮食的?”
这个问题下去,顿时便鸦雀无声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办法回答。
是啊,谁告诉的呢?仿佛是突然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便传播了出来,饿了许久的百姓,自然也就自发的组织了起来,想要讨一个公道了。
“六公主,你少给我们大家伙转移话题,难道你们带没有带粮食的,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还需要旁人来告诉吗?”这个时候,在前排的一个女子嚷嚷着。
“这位大嫂,你所说有理,只是,本宫也是好奇的紧,这粮食到底是在哪里,所以想找这个传播消息的人问问,也好替本宫解惑。”虽然此刻元阮阮是笑眯眯的,但是这自称,已经让一众百姓有些拉回了神志。
是啊,这可是六公主,庆帝最宠爱的六公主啊。
这个时候,一个老妪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随后问着,“六公主,我们大家伙不是想要闹事,只是已经有好几日未果腹了。官府派发的粥是一日比一日的稀稠,大家伙也是没有办法啊。”
“是啊,是啊”
“来人,是把章大人他们找来。”
在等候的过程中,元阮阮又吩咐人去买来了馒头,虽说数量不多,但是好歹每人能吃上几口,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然后又着人把散落一地的粥棚重新搭建好,给那些伤病百姓勉强先喂了米粥。甚至于,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亲自上手,给一位行动不便的老翁送上了吃食。
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如今居然能够亲手做这些事情,不由的让老百姓对这位六公主的印象大为改观。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那边章太守才带着人马姗姗来迟。
刚到地方,似乎是有些不能够相信一般的又看了一眼,随后在人群中和一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才忙不迭的来到了元阮阮跟前,俯身请安着。
“参见六公主,不知道六公主喊下官来是有何事?”
“何事?章太守好问题啊,这一众难民一个个的饿着肚子等着这里,章太守,你说,本宫找你来,是为了何事呢?”
虽说元阮阮的语气严厉,但是对于章太守来说,却没有丝毫的威慑之意,反而有些随意的回答着,“回六公主的话,自王爷和公主来了之后,赈灾之事便全权交予您二位负责,下官实在是无法越权。再者说来,如今赈灾的粮食已然断绝,也该是六公主拿出赈灾粮食的时候了。”
听完章太守的话,元阮阮算是明白了过来。合着,这是看着皇叔受伤了,捡自己这个软柿子来捏了啊。
于是也不在回答章太守的话,反问一旁的完颜珺说着,“少将军,你说,若是本宫在这里不小心的杀个人,到时候父皇会如何惩治本宫啊?”
听到这个,章太守等人面色一紧,随后又想着元阮阮不敢,便又松懈了下来。
这样的动作,全然的落在了元阮阮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