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文此刻已然冷静下来,心里非常清楚,翻译或者总结刚才老大这么长的一段话,大意就是。
你是个大傻叉!
何志文隐约记得,从两年前开始,张晗彦已经很少长篇大论地挤兑他或者忽悠他了。
了解张晗彦的都知道,他有个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何志文因工作关系,接触过很多的政府官员、商界精英,他们作为上位者,大多在人前都是面无表情惜字如金,深怕别人看穿他的心思,或故意装得高深莫测,好欺骗别人的眼睛造成此人不可侵犯的假象,人后则是放松下来愿意和亲近之人表达喜怒哀乐,甚至丑态百出,本性暴露无遗。
张晗彦则却是截然不同,独处或熟人相处时放松下来,才是面无表情惜字如金,仿佛没什么表情少说话像是能节省很多力气好好休息一样,刚开始的确让人非常难以接受;而人前却是八面玲珑手段尽出,无论任何年纪任何阅历任何性别,只要他愿意,只要有需要,他都能用不同语气和丰富神情,滔滔不绝和你聊上很久,至于他是否是在忽悠你或挤兑你,那要看具体要求。
当头一盆冷水熄灭了在血液中燃烧的熊熊大火,何志文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自己的社会阅历还是太少,那些超出以往认知范围的事情,自己刹那间就难以接受,如果不是老大及时点醒,说不定以后会闯什么大祸。
他一把抹掉额头冷汗,手脚绵软地颤巍巍起身,认真朝张晗彦鞠了一躬,“谢谢,老大!”
张晗彦看着了一眼何志文的背影,心里微微叹气,起身坐到办公桌后。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刚要拨通电话,电话铃却响了。
“张晗彦,我是赵乐亦,”对面的声音和以前一样硬邦邦,却少了生疏。
“大哥,你好,”张晗彦意外两人似乎想法一致。
“乐乐去旅游了,我收到消息,你在派人暗中保护她,你很细心,”赵乐亦很少表扬别人。
“嗯,应该的,”张晗彦说。
“张承宣、蒋金潮、李荣他们多年前的事,你马上放手,这种事不是你这个权利外的人能碰触的,很危险,切记!”赵乐亦突然转移话题,声音里带着严厉的警告,也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关心。
“嗯,知道了,”张晗彦有些意外赵乐亦的嘱咐,“谢谢你,大哥!”
“就这样,再见,”赵乐亦说完既要挂电话。
“等一下,大哥,”张晗彦阻止他挂电话,毫不犹豫托盘而出,“我手上有一份材料,就是关于那件事的,知道事关重大我不会轻易去动它,但……大哥,如果在合适的人手里,应该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嗯,”赵乐亦顿了一下,“明天下午三点,B市公安局,我等你。”
“好,”张晗彦答应。
虽然赵乐亦硬邦邦说了再见后匆忙挂断电话,但张晗彦在接了电话后心里感觉很复杂。
自己的上中学的时候就和豹哥的人混在一起,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可是张承宣一家和舒凯明一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任何一句类似于赵乐亦这样的话。
自己和赵乐萱的关系尚未登门得到长辈的当面首肯,如果赵乐萱家中反对,凭借他们的权利,不说短时间拆散他们,就是给自己下几个绊子,日子也肯定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张晗彦从心里由衷的感激。
“很危险,切记!”
谢谢你,大哥,我记住了!
张晗彦关上灯,脚步轻快的走出办公室。
刚上车,赵乐萱的电话就打来了。
“晗彦哥,我到啦,刚下飞机,正在等着拿行李。”
“好,包里随时带着药品,如果高原反应严重要及时服药或者马上叫救护车,别仗着自己身体好硬扛着,知道吗?”
“嗯嗯,知道啦。晗彦哥,你也别太忙,要注意休息,可别等我回来的时候,大美男变成大丑男啦!”
“嗯,晚上锁好房门,关好门窗,不要玩得太晚。”
“知道啦。”
“喜欢什么就买,钱不够我再打过来。”
“知道啦。”
“不要胡乱吃小摊上的东西,小心吃坏肚子。”
“知道啦。”
“……萱萱,我很想你!”
“知道……啦,我也想你!晗彦哥,我们以后一起出来玩,玩个痛快!”
“好!”
“呀,看见我的行李啦,不说了,拜拜!”
“再见!”
张晗彦微笑着把手机放好,点火发动,驶出车库。
第二天,H市开始下起小雨,深秋的天气有些湿冷,可以看到大街上的行人换上了更加厚实的衣服,撑着伞步履匆匆。
也许人们都在心里埋怨,又是一个既冷又湿的冬天要临近了,羡慕四季如春的城市中,那里的居民该是多么的幸福。
浩云的员工中午就餐时都在议论纷纷,那个无能又胆大的二少似乎运气不错,这都二进宫了,还能剧情反转崎岖之路变成坦途。
这游戏规则也太搞笑了吧!
可是,他们都忘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用规则来衡量的。
因为,规则都是由人来制定的。
就像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一样,正义和真理都是由少数人定义的,而这少数人,绝对是利益或权利角逐的最终胜利者,请一定不要嗤之以鼻地否认。
当然,你想改变这个规定,也可以,请比那个制定规则的人,更有权利,或者更有财富来获得权利。
否则,洗洗睡吧。
就在张哲英以为自己今后的人生就要在里面艰难度日的时候,所有事情华丽丽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折。
虽然,华丽丽是什么意思,有很多人表示理解无能。
老蒋在张哲英被抓第四天后,晚上出去见了一个神秘的男人,然后,第二天,他带着张承宣的代表律师,把张哲英的案子撤诉。
当然,一般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这种恶性买 凶 杀 人案如何能在成功立案后又被撤掉的,而张哲英本人则是被定义为一桩民事案件的当事人,而非刑事案件的嫌疑犯,只需要被关押三十天上交一定罚金即可被释放。
张哲英虽然这几天似乎已经脱了一层皮,得到这个消息后,差点就陷入了癫狂。连日的牢狱之灾和希望失望,让他在地狱和天堂之前做了多次的过山车,情绪和精神都几乎不受他本人控制。
相比较张哲英的癫狂,张晗彦就相对比较平静。
张晗彦在下午接到了魏局的一个电话,他耐心等着魏局这次特别冗长的官腔打完,从他字里行间听出了他的劝谏之意,“……晗彦啊,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老哥哥有句话提醒你,有些事情时过境迁就算了,抓着不放则害人害己啊!”
张晗彦刚刚得知老蒋撤诉,马上又接到了魏局的电话,想起昨天赵乐亦的电话,他心中已经非常有数了。
他故意沉默,像是在做思想斗争,魏局却是大方的给他时间思考和衡量。
张晗彦一点也不奇怪老蒋的行为如此反常,也不奇怪魏局的电话如此及时准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他开始在心中迅速思量起来。
既然已经把事情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处理,自己肯定就会被排除在目标范围之外。
张承宣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到现在那个人也不知道当年张承宣非常小心地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保留了很多的证据,只是知道了当年主要的打手荣兴等人被藏匿了这么久后被抓,担心进去后会有什么不适当的话吐露出来,所以才派人来敲打。
你既然提出要求让我放手,我绝对可以配合,但是,你也必须拿出应有的诚意。
电话里张晗彦很久都没有出声,像是决定做得非常艰难,老魏开始催促,“晗彦啊,我看你也不用想这么多了,你好好盖你的房子,其它的事情不用想这么多。当然了,提出让你放手,肯定不会让你太吃亏。这样吧,你这几天有空到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局里准备明年初把H市的特殊教育学校校址要改建了,你也知道啊,现在的聋哑孩子越来越多,现在的规模太小,要重新建造一个。这个啊,电话里也谈不详细,我们有空当面说吧。”
张晗彦终于有了声音,似乎还是不愿放手,“魏局,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
魏局有些焦急,语速都有些快,他是答应了上头的,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哎哎,晗彦呐,年轻人要听人劝,我说的绝对是为你好,绝对不会害你。”
张晗彦似乎有些松动,但也没有一口就答应,“魏局,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
魏局差点要骂人,他说得口干舌燥,着小子还是没有答应,也不看看是什么个情况,“晗彦啊,老哥哥我给你说句实话,省里有人要我传话给你,你和张承宣父子的恩怨他不管,但有些事情很复杂,明白了吧,就这说定了,后天下午,你到局里来找我,我们在详谈,就这样。”
魏局不耐烦地挂上电话,他觉得说的够清楚了。从以往接触下来的感觉来看,这个小子脑子不太要灵光,这次的事情也很快会想明白的,魏局心里告诉自己。
张晗彦挂上电话,一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谁都想接政府机关单位的大型工程,他张晗彦也想。那个特殊教育学校选址重建的事情他很早就知道,但知道有人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加上手上已经有一个项目即将要上马,也就不再想花这个心思和人争抢了。
张承宣一家三口的事情自己和一群得力手下劳心劳力地辛苦了几年,眼看就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被人用权利强行叫停;而这个自己从未争取的项目,却有可能垂手可得。
嘲讽过后,张晗彦马上就恢复了平淡。
倾注了所有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想了想现有的局势和状况,思考了能力和权利的对比,张晗彦很快平复了心中不甘和无奈,他要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接受,而且要心平气和。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在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后,接下去如何做能稍稍让自己收回点成本,如果手上的材料对赵乐萱的大哥有用,以后对付张承宣一家,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