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彦微垂眼皮,眼神冰冷地盯着看了半晌,薄唇微启,“做笔交易吧,我给你请国内最好的医生,你……”
他还把话说完,却看张承宣把手重重垂下,喉咙里低低地嘶吼,“给我滚!”
张晗彦见状,似乎张承宣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也没有打算勉强,更没有浪费时间,随即从条凳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弓着背颓废不堪的张承宣,慢条斯理地说,“不急,我会留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张承宣直到听见外面的汽车声消失,才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心里清楚,两个儿子,都不是好东西。
如果可以,他非常想和张晗彦做这笔交易。
但是他不敢,他有致命的把柄被张哲英母子攥在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和张晗彦达成交易,治好了病回到H市等着他的,也不过是牢狱之灾。
那是比现在更为不堪的境地。
所以,两相比较,他还是选在留在这里苟延残喘,也不要在监狱里送命。
张承宣心里非常懊悔,为什么会找了李曼秋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有张哲英这样的儿子。
几十年前的事情,李曼秋母子竟然能偷偷摸摸地从他的私人保险库中偷到证据资料,而且能隐藏多年等待时机,趁他得病时争权夺利并用作威胁。
呵,这是处心积虑谋划了多年啊!
自己竟然会对他们毫不设防,真是愚蠢至极!
大儿子虽然聪明也有手段,但还是不够狠。
他不知道张哲英手上有东西,所以就算给自己再多的时间考虑也无济于事,回到H市要坐牢的话,他宁可选择在这里苦挨,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那群人知道自己的处境后,也许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搭救自己。
张承宣还在做着美梦,却不知道H市的张哲英已经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心里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
就在张晗彦这里刚离开不久,H市的张哲英立刻得到了消息,张晗彦已经找到并说服张承宣回到H市,将要重回承宇集团董事会夺回掌控权。
张哲英对张晗彦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他不知道张晗彦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张承宣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重回H市,他派去的监控老头子的人一个都无法联络,老头子应该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张承宣只要一回来,不管他是否马上会被抓坐牢,自己从现在这个位置上滚蛋是必然的,说不定被张晗彦操作一番后,还能在监狱里和张承宣父子重逢。
呵,怪谁?
只能怪自己当初事情没有处理干净。
不过嘛,现在不是不能弥补,只看自己是否能下得了手了。
只要张承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深夜,张哲英敲开了一扇大门,满脸阴郁地走了进去,沙发上有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等着他。
年过半百的荣兴一声不响地听完张哲英的来意,眉头稍微皱了皱后,点点头,伸出一个手指。
张哲英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荣哥!这……这个价格也太高了吧?”
荣兴双眼微微眯起,像鹰隼一样狠厉的眼眸死死盯着张哲英,声音冰冷,“你应该庆幸,我只拿钱办事,而从不计情分,若非如此,你今天就走不出这扇大门!”
张哲英走后,一个脸上一条长长刀疤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凑近,“荣哥,这个价格好像是有些高了,你就不担心张哲英那小子心疼钱,会中途变卦?自从那小子接手了会所和酒店后,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已经变了多少决定了。”
荣兴一个巴掌拍到了中年男人脑壳上,“蠢货,他现在能求的只能是我们!山豹那老小子和他那个大哥关系不一般,再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求上门。刚才这个数的确是高了点,但我们干完这趟,也应该离开了H市了。我们蛰伏这么多年,稍有动静就会被人发现行踪,张承宣已经完了,不得不小心,你懂不懂?”
中年男人低头哈腰,唯唯诺诺,却在低头时小心地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凶光。
张承宣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陌生男人给他拿来了一天的饭食。
一大袋面包、三个鸡蛋、一盒牛奶、一桶矿泉水、两个苹果。
张承宣看见了久违了鸡蛋牛奶和水果,激动的眼泪差点就要留下来。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拆开买包狼吞虎咽,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牛奶盒,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人夺走般,大口大口地拼命喝。
百米之外,张晗彦坐在车上看着监控画面,听着张承宣被牛奶呛得一直痛苦咳嗽的声音,表情淡淡。
天亮之前,他就接到消息,荣兴,哦不,从几十年前那件事后他就改名李嵘,已经亲自带人从H市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最晚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动手,而他们动手的名单里,自己应该也在里面。
好吧,瓮已备好,只等君来。
张承宣在这个偏僻小山村的破旧房屋中,度过了没有监视、伙食良好的第一天,他甚至觉得自己虽然身体还不灵活、手指还颤抖、讲话还不利索,但精神已经有些好转了。
他甚至希望张晗彦能够让他这样的好日子能多过上几天,等到他期待的救援人员出现。
深夜,他所期待救援人员是出现了。
只不过,来人不是为了救援他,而是帮他的儿子张哲英弥补漏洞。
荣兴一行八人摸到房子周围时,查探一番后,迅速判断房子里只有张承宣和另外一个似乎是护工的老头。
他顿时警觉,心道不好,小声喝道,“可能有埋伏,大家撤退!”
就在他准备往后退时,他身边的刀疤脸却阴测测地反驳,“荣哥,我们都到这里了,就算有埋伏也要搏一搏,反正已经有可能暴露了,也要拿上这一千万再走。”
出乎荣兴意料,其他人都一致听刀疤脸的,他眼神阴鸷地看着刀疤脸,刚要说话,刀疤脸已经带人冲了进去。
荣兴看着七人背影,原地犹豫一会,转身离开,隐入黑暗。
刀疤脸带人顺利地冲进屋子里,其余六人动作熟练地迅速分工,站岗的站岗,望风的望风,守卫的守卫,有人动手把一个坐在墙角的老头瞬间制服,打晕后丢在一边,动作悄无声息,马上又有两人迅速靠近张承宣的床铺。
睡梦中的张承宣似乎感到了威胁,猛然睁开浑浊的眼睛,发现有两人手持匕首和钢丝,凶神恶煞般地站在自己床前。
他一个激灵已经明白了所有,浑身瞬间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差点从上面滚下来。
张承宣无奈只能勉强撑着抖得像风中掉落的腐败落叶一样的身体,声音颤抖,神情绝望,“你、你是、荣兴手下的阿彪,是、是他要你们、来动手?”
刀疤脸阿彪神情似乎有些愉悦,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什么埋伏,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远走高飞,下半辈子吃穿无忧了,他笑得有些得意,但脸上似乎还是非常狰狞,“你的好儿子张哲英,花了大价要钱买你一条命,容哥答应了,你就死心吧。”
说完,他也知道不应该再废话,和另一个人马上上前,就要动手速战速决。
张晗彦清楚地听到这句话传到他车厢里,很满意地朝身边的大块头点点头。
大块头身影一闪,马上消失在眼前。
张承宣突然明白了张晗彦离开时那句话的含义了,只是他现在脖子被人用钢丝紧紧勒住,手脚被制住,无力反抗也无法喊叫。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有如此强烈的期望,期望大儿子张晗彦能及时出现在他眼前,救自己脱离水深火热。
他死死撑着一口气,等待张晗彦的出现。
就在他快要气绝之时,屋子外面终于有了异响,张承宣放心地晕了过去。
良久,张承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脖子已经被人处理过了,自己已经好好躺在了床上。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躺了多久,张晗彦从外面走进来,还是坐在那张条凳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半分起伏,却非常笃定,“考虑好了吧,”又神情淡淡地朝他脖子看了一眼,“你过几天才能说话,但不妨碍我们的交易。”
张承宣微微闭眼又睁开,向他露出祈求的目光。
张晗彦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平平,“我带了律师,会在你的授意下,把你名下所有财产转让给我,你只要保证意识清醒思路清晰就行。”
老廖及时出现,把所有要转让的财产说了一边。
这是他所有的全部!
张承宣目眦欲裂,张晗彦是要剜了他的肉啊,他全身都在颤抖,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嘶哑的声音,急切地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