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就是死了,林桃再气,那个东魏人都活不过来。
三天后,出去的村民们,牵回三十七匹大马,这才让林桃消下气来。
消息没了,至少有马吧!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补偿了。
两天前清醒过来的简大公子,听张大海说后,才知道自己招来了贼。
又开始后悔,自己小时候,怎么不好好习武了。
不然,也不至于让东魏跟到村里来。
……
一周后,林桃让文叔发放兵器与马匹。
村人们都明白,一年多的准备后,他们还是要上战场了。
女人们什么也没说,眼里却都擒着泪。
林桃不是命令,而是把村民们叫到了一起。
“我不想说什么慷慨陈词,只想告诉大家,我需要五十六个人!和我一起去山刀子城!至于做什么,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为这一天,我们一起努力了两年!只要这事办好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能过得更舒坦了!”
话音刚落,澈远就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张宝山,虽然他婆娘一直想挽留,最后还松了手。
张大林、张大海、张大山,也陆续走出。
紧接着,男人们都站到了一起。
他们相视而笑,像兄弟一样,握手拥抱。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简大公子,居然五花大绑的从屋里滚出来。
嚷嚷着:“带上我!桃子!我也要去!”
林桃掐着眉心,她就想不明白了,你说你一个连架都不会打的弱鸡。非要参和啥?
也就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林桃才让澈远,把人绑了丢在屋里,免得他发神经。
看来,只绑还是不行。
林桃上前,把简休南长靴一拔,扯了袜子,塞到简休南嘴里。
刚才林桃差点习惯性的脱自己的,想着这种侮辱人的事,怎么用在自己兄弟身上呢?
简休南:唔唔唔唔……
众人同时转开头,无人再去理会他。
“娘!”余氏挺着肚子走上前,眼里含着泪光道:“一定把大林带回来。”
林桃为之一震。
要是以前的余兰枝,不该是哭着喊着,拿肚里娃说事,不让张大林去吗?
又或者,一定逼着她,把张大林活着带回来。
而这回,她说的,仅仅是一定把大林带回来。
话里的意思,如果死了,她只求自己男人的尸体,能回家来。
其她的妇人甚至连这句话,都没有的。
林桃明白,他们不想给她负担。
“放心!我们是有备而去。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尽量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硬是没有说出来。
自古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她也只是个人!
今天村里的一切,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她林桃一个人的功劳。
而是大家的!
大妮二妮忽然背着背篓冲过来。
从背篓里,拿出一个个缝制好的系腰袋。
二妮把袋子一支支塞到男人手里。
她紧咬着唇,凝视着张大山,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她要把爹爹的模样,刻在心底。
“这是二妮为各位叔伯兄弟们,制好的药,还有一卷止血带。大家记住了,红布包的,是止血的药。黑布包的,是提神的药。白、白布包的,是、是……”
大妮声音哽咽,那几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两个妮子,扑到林桃怀里,。
张宝山把袋子系在腰上,笑道:“我们知道,是为了让我们免于受苦,送我们上路的药!妮子有心了!伯爷替大伙,说声谢谢。”
大妮摇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二妮亲自将布袋,系到澈远腰上。
澈远大手抹去二妮脸上的泪,蹲下身来,狰狞的脸,已不是当初那么好看。
口气却异常认真道:“二妮放心,我会护好你阿奶的。”
二妮点头,紧咬的唇松开,轻轻说了句:“你、你、你也……”
张小胖提着一筐油纸包好的熏肉干。
挨个塞到系腰袋里。
“甭管干啥,别饿着自己的肚子。”
到了自家老爹张大林那,张小胖换了说词:“爹,就算要死,也别做个饿死鬼。”
话没说完,被林桃一脚踹去了旁边。
“不会说话就别说!还没出门,就得被你气死!”
连澈远这种千年冰山,在听了张小胖的话后,都直摇头。
长叹着领着大伙离开。
林桃从文叔身旁走过时,轻声道:“如果我回不来。这里的以后,就交给你和简休南了。帮我照顾好,我还没见过的孙儿们。”
末了,又瞅着文凛道:“凛儿,多跟你阿爷学着些。你肩上的担子,很重。”
文凛点头。
“林奶奶放心。”
如果真有需要他抗下所有的一天,他会为大妮,会为林奶奶,会为张家人,撑起这片天。
五十七匹大马,扬长而去。
山林间回荡着嘀嗒的阵阵马蹄声。
出了一道口子,众人在张家屯子,休息了一天。
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甚至畅谈未来。
只有澈远,这一日,一声不吭。
众人吃饱喝足沉沉睡去后,林桃从澈远眼里,察觉到兴奋。
拍拍澈远的肩,轻声道:“放手吧!为了你,也为了她。你后半生的痛苦,只会让九泉之下的她,更为难受。”
澈远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放手,而是那份自责,让他无法解脱。
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事,像故事一样,从澈远口中道出。
原来,简休南说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六公主是以和亲为说词,请求澈远,带她远离西栖。
然则,当澈远收到六公主的信时,澈远犹豫了。
他觉得六公主生在皇室,是金枝玉叶。
而他呢?只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孤儿。
他不仅无法给心爱的女人,带去未来。只会给她,带去灾难。
因为没有一个暗卫,可以脱离西栖皇室。
只要他们的画像公布,上面的高额赏金,最终都会勾起人们的贪念,要了他们的性命。
无论他们躲到哪里,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直到他没有如约而至,六公主身披嫁衣在相约的地点,歾颈自尽了。
“说恨西栖也好,东魏也罢。我更恨的,是命运。是自己!可笑,呵呵呵,如果我注定不得好死,为何偏要遇见了她?”
林桃长长的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人,她甚至连安慰都做不到。
她甚至在这一刻,可以理解澈远,甚至感受到他的凄凉。
他恨西栖,是因为西栖让他成为活着鬼魅。
他恨东魏,是因为东魏无尽的挑唆,给了六公子出逃的借口。
可他更恨的,是自己。
如今连自尽,都成了奢望,因为没有脸,去地下见露清清。
“好好活着吧!明天以后,我们或许就能改变像你一样,或是像她一样的人。让他们,能在三道山,有寸土可立足,有片瓦可遮身。”
澈远眸光清亮的凝视着林桃……
真的可以吗?如果当初有这样一块净土,他何至于会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