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三岁的夏松在自己房间被丫鬟们伺候的更衣完毕,此时正坐于镜台前。
“小翠姐,你去过皇宫吗?”夏松忽然问道。
“少爷说笑了,皇宫哪是我等下人能随便进去的地方。”丫鬟小翠面含微笑,正在帮幼小的夏松梳理头发。
“小翠姐,你好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夏松从铜镜内看到身后帮自己梳理的丫鬟小翠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复又略显烦恼的说:“可是啊!”
“可是什么?”虽然这已经不是少爷第一次这样拿她打趣了,自己的相貌自己清楚,最多也只能说还过得去,但丫鬟小翠还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手上梳理的动作并未停顿。
“可是小翠姐脸上总有笑容,所以就总是那么漂亮。”幼小的夏松边说边故做烦恼状。
“少爷又开人家玩笑。”丫鬟小翠娇嗔的白了一眼自家从小就这样的少爷。
“你看,小翠姐总是不相信我。”幼小的夏松依旧做着烦恼状说道,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从镜内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李总管。
“耶?李叔,你什么时候来了?”夏松一惊,随即转头道,却看到李总管严肃的面孔,三年来,李叔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像这么严肃的表情,夏松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总管。”小翠也转过身对门口一礼。
“李叔。”夏松也低头喏喏道,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依旧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长辈发现了一样。
仿佛刚才的严肃是错觉般,李叔略错愕了一会又回复往常慈祥的模样轻声道:“少爷,今天我们不用去宫中了。”
“啊?”夏松看着李总管疑问道,却有松口气的喜悦之情浮现。
“嗯,王爷刚通知我,说今天一家人去城外郊游,让我先带你去。”李总管表情稍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这样啊?”夏松一愣,下意识说道。复又忙做惊喜状道:“那太好了,我也不想去皇宫。”
“李叔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擅长撒谎呢。”夏松想着,但本着对李叔的信任,自己又确实对皇宫那地方不自在,就赶忙应下。
“可是…?”小翠悄悄看着李总管欲言又止。
“不用可是了,是王爷王妃的意思,小翠,你也跟我们走,现在就动身。”李总管打断丫鬟小翠,转过脸稍微提高音量说道。
“啊,哦,好。”丫鬟小翠一愣急忙应道。
夏松却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未多想。
随后李总管让小翠抱着夏松,便一同往王府的一间书房而去,书房内夏松却也没看到自己这一世的父王跟娘亲。
只见李总管进到书房,不知碰了书房哪里的机关,最大的那面书柜在机关声中便自动打开,现出一暗道。
而直到此时,夏松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的更复杂,所以突然内心便一紧。
想到前世电视上说的帝皇之家,随即也莫名了然,倒是好日子才过了三年,有什么事不能等自己长大了再发生吗,想着内心便叹了口气。
可是又想到哪怕自己两世为人,虽说把一切也看的非常淡,但这一世虽说还只不过短短三年,但自己也体会到了不曾体会到的亲情,自己的父亲母亲,哪怕府中的下人,侍卫也都对自己是非常好。
丫鬟小翠也是一脸惊疑之色。
“李叔,不能,见一见父王跟母妃再走吗?”一直安静待在小翠怀中的夏松忽轻声说道。
李总管边急促往暗道走去,听到夏松的问题边想到自家这小王爷从小就奇异非常,许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但依旧转身慈祥说道:“少爷,王爷跟王妃随后会来的。”
丫鬟小翠也抱着夏松急忙跟上,应也是明白了什么,不似刚才慌乱。
随后在这黑暗的密道中两人带着夏松疾行,而夏松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行了许久,但应该还在皇城内,从密道内出来后是一民房。隐约能听见外面街上有些许嘈杂声,似乎还伴有军队凌乱的步伐声音,是的,并不整齐,却甲胄声不断。
李总管似乎对这房间布局并不陌生,示意小翠把夏松放下,从一木柜内拿出几套麻布服装递给丫鬟小翠轻声道:“把外衣脱掉,挑件衣服换上,把少爷的也换了”
“嗯”丫鬟小翠应道,手上却无一般女子的矜持。
很快都换好,现在三人打扮与一般市井平民一家三口般,期间夏松也未再说话半句。
直到丫鬟小翠又把夏松抱在怀中的时候,才小声开口面向李总管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李叔,我是不是再也再也见不到父王娘亲了?”
这时由于被丫鬟小翠抱着,所以目光几近与李总管持平。
而在李总管看来,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世子不简单,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这么大的,此时却感觉是一个成年人在问自己问题,特别是那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神。
李总管依旧满脸慈爱,面带笑容道:“少爷,先睡会吧,我们晚些出城。”
话音落,夏松便感觉有莫名睡意袭来。
此时,仁亲王府大殿正厅,仅有亲王王妃皆端坐于主座。
“铃儿,会害怕吗?”仁亲王目视前方柔声问道。
“怕,从打算嫁给你的时候怕到了现在,可此时,却莫名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仁亲王妃司徒玲轻声笑道,随后做黯然状:“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夏儿,他还这么小,就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定下。”说着便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仁亲王也神色略显黯淡,起身至司徒玲侧前方,随后展颜一笑的看着自己夫人道:“是我们对不起他,但我相信这小子会理解我们的,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得长大吧,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就好。”说的便向自己的夫人伸出右手。
司徒玲眼眶微红的抬起了头,凝视着自己选择的人,似放下了某些东西,也展颜一笑伸出自己的手问道:“那仁琪,你娶我又有没有后悔过?”
夏仁琪听闻此言,一愣后似乎笑的更开心了:“当然有过后悔,只后悔过一件事。”
“嗯?”司徒玲黛眉微皱。
“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回来,如果当初与你隐居一生,现在的我们一定就会很快乐~吧。”吧字拖的很长,似乎自己也不太确定。
夏仁琪眼神更显温柔,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随后转身,牵着司徒玲的手起身一起行至大殿门口,随后两人一起望向远方的天空说道:“今天天气还不错,一起去走走吧。”
“嗯!”司徒玲柔声道,随后两人迈步往后院走去。
“玲儿,你说那小子以后长大了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玲儿,你说那小子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也没来得及给儿媳妇留点什么物件。”
“玲儿…”两人牵着手渐行渐远,夏仁琪目视前方一直说着话,司徒玲却未回答他,仅是一直眼眶微红目视着他,此时两人眼里都有无限温柔。
而这座仁亲王府从建立之初似乎都从未有过如此的安静,安静到风也似怕有打扰到。
出现了许多突然出现的人,少了许多本该存在的人。
夏国皇宫御书房。
一锦袍中年男子负手立于书架前。身后十步距离处还躬身站立一锦服男子。
“你说,朕是不是错了?”突然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一句问句,却似乎自己也不知道问的是谁。
身后锦服男子瞬间腰更低了,却依旧闭口不言。
“赵高,你觉得朕错了吗?”夏皇突然转头看向身后自己的内务总管问道。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赵高一揖正道。
夏皇似没听到这回答,缓步至书桌前坐下边回忆边说道:“记得幼时,他不能出宫,就总爱缠着朕,那时每天都是压抑的学习,什么声乐礼仪,修习修炼,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朕才发现自己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八岁那年,就在这里,犯错被父皇责罚禁闭景仁宫,还记得他当时离去禁闭时看向朕那无助的眼神,那段时间,朕瞒着父皇有空便会去景仁宫看他,给他带爱吃的糕点,现在想来朕也是被他带坏了。”夏皇眼神无聚焦的思索着,单手随意碰触到桌上的一本书籍做回忆状。
“后来他也长大了,想去看看这世界,说来也不可思议,一个皇子却总想着去游历世界,向往平凡的生活,更不可思议的是朕竟然会帮他一起去说服父皇,更没想到后来父皇竟然准了。”夏皇自说着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离去当天,朕没有去看他,因为朕发现当时自己很不舍。”说道此处,夏皇略显停顿,神色也慢慢黯淡。
“他离去后,这宫里似乎也便没有了朝气,朕其实一直想着他,却从未告诉过他,他这一走便是好多年,多到朕都开始习惯这宫内没有他。”
“他后来回来了,朕其实很开心,但那时朕已是太子,又国难当头,哪能再像从前那般。”
“再后来。”说到此处,夏皇声音不免提高了些:“他平外患,治内乱,朕亲自前去接他回朝,父皇病危,朕打理朝政,当时满朝文武百官莫不已把我当做天子看待,可当地百姓虽是随他前来迎接朕,百姓对朕是敬畏的,略显麻木的。”
“可对他,却是崇敬中带着炙热的眼神。”
“后来朕随他去到他的临时府衙中,朕想与他单独说说话,随口让随行官员侍卫退下。”说道这,夏皇面庞略显狰狞。
“你知道吗,随他而来的军官侍卫竟然犹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随后才退下。”
总管赵高身子不由紧了下,但似乎又怕动作太大。
“你能理解朕当时的心情吗。”这句话几乎是夏皇吼出来的,随后又平缓了下来:“你不懂,连朕当时都不懂。”说完这句夏皇身子便软了下来,随后书房便又回归了寂静。
不一会就有一太监进来,俯首总管赵高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便退了出去。
“陛下,内卫传回消息。”总管赵高小心翼翼道:“亲王府并未有何抵抗,只是…”
说着斟酌的看了眼前面的陛下道:“并未找到世子。”
“朕累了,皇室血脉决不能流落在外。”夏皇略显疲惫的说道。
“那,宗门那边的来人…”总管赵高又犹豫的问到。
“朕累了,退下吧。”没等赵高问完,夏皇便低声幽幽说道。
“是。”赵高闻言不再犹豫,立马弯腰退下。
此时书房似乎与亲王府一般的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