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两个月,一场四个时辰的连绵细雨,立刻将之缓解。
毕竟是由神通法力催动,全县二十余口几近干涸的井直接半满,湖泽小溪亦开始潺潺流水,互相连通。
不仅如此,还有枯木逢春之景。
老树、枯草,自不必提。
田垄里竟然重新长出青绿秧苗,孩童赤着脚在踩水玩,那些爬出来透气的泥鳅大军,被逮个正着。
不下雨就没有庄稼吃,鸡鸭鱼猪更是如此,而今终于下雨,若再有肉食吃,那就更加喜人了。
「道长,雨彀了!雨彀了!再多,又坏了禾苗,反为不美。」
陆县令开口。
此刻,他里里外外彻底被雨水打湿,看起来却异常高兴,但还是不忘理智,提醒孟凡可以将神通收了。
不愧是龙神……
如此大旱,一场雨就将之解了,倘若一心为民,该有多好?
非要作死试探,过不久多久便要祭了贫道的五脏庙。
念头急转,孟凡再度拍击法牌,只见霎时间,雷收风息,雨散云收,阖城百姓满心欢喜,有老人一边称赞,一边把他当成神仙来参拜。
不过,怎么也跪不下去。
道人只向天地、父母、师长行大礼,哪怕看到君王,也不必叩拜,故而孟凡也不喜欢别人跪他。
「道长功德无量,不仅求雨灵,若要晴,顷刻间万里就无云……」
听着县令的恭维,孟凡并不居功自傲,一边收拾法坛,一边与邓天君、淮水龙神交流。
前者明说,往后若要祈雨,直接开坛传讯给他,不必再过问普化天尊,雷祖已经降下旨意,往后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四部随时听令行事。
后者分明阴鸷、Yin邪,而今却装得格外好客,殷勤邀请孟凡前往水府,说是自身渎职,要自罚三杯。
对此,肯定是口头答应下来,先将这家伙给稳住,确保后期计划能够不出差错,而后说自己要进京面圣、讲道,等解决完此事,再去水府见识一番。
淮水龙神闻言,不疑有他,认了这个晦气,一边思索该送多少礼物才能揭过此篇,一边朝着水府飞去。
四爪蛟龙?
看着云雾中飞腾的巨兽,孟凡暗暗皱眉,如此道行的老蛟,怕是可以横击真龙,但旋即又松开,修为越高,肉质越好,各种神效便愈多。
至于如何炮制?
目光投向下方的陆县令。
如今,有胥吏已经搭起了棚子,给老人家熬热汤暖身子,要是因为这场雨受了风寒,反而不美。
「不必言谢,护持一方平安,是道人职责所在。」
「况且,百姓与官吏皆心思赤诚,即便没有贫道,亦能感动上苍,实非我一人之功。」
袖袍一甩,将众法器收入洞天空间以后,孟凡从高台上飞下,先一步开口,堵住了县令想说的话,亦安抚万民,使之莫要客气。
道,为国教。
昔年天皇主持完封禅大典,率领仪仗经谷阳县,特意前往老君庙拜见,追尊为:太上玄元皇帝。
既然是道门中人,遇到此等不平事,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搭救。
就这样,此事稍稍平息。
孟凡应邀在此小住一晚,将供奉过神明的祭品,分发给一众百姓。
古之分祭祀之肉者,为太宰。
按理说,地方祭祀是由县尊主持这项仪式,但孟道长对全县有大恩,这项殊荣毫无争议地落在了他头上。
当然,这跟偷贡品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属于光明正大、符合华夏礼仪的事情——
在
上古先秦时,周天子就经常赏赐胙肉给诸侯,叫赐胙。
就这样,历朝历代都有胙肉之赐,每当皇帝祭祀完祖先、神灵之后,就会把肉分赏下去,也算是对臣子表明宠信、认可的象征。
类似于神灵享其精,凡俗食其味。
每一粒粮食、每一块肉都来之不易,绝不允许被浪费。
「敢问明府君,县内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唉,三名婴孩,十二位老者,后来我将全县车马派出,将体弱多病的百姓,全部运到了邻县安养。」
「此事罪在淮水龙神,断然不可就这么放过它。」
两人各手持一碗肉汤,席地而坐,在旷野一角密谋着。
县令追问道:「道长打算如何?」
「贫道奉师命进京面圣,明府只需写一道阐明情况的奏书……」
情况并不复杂。
三言两语后,陆县令当即表示他这就提笔挥墨,痛斥淮水龙神恶行。
同时,孟凡也请出城皇。
不久前,这位道友也算证明了清白,虽然新庙没有了,但百姓也不会恨她,逢年过节小祭一番,出门行走也会来上柱香。
「理应如此。」
应了一声后,城皇同样开始伏桉书写,毕竟真正降雨前与县令交流时的那番大实话,可是彻底将淮水龙神得罪死。
而今孟凡有意牵头,借助人道大势将其铲除,简直是大好事!
得了两道奏折,孟凡心满意足,决定连夜离开,不再中途做任何逗留,直接前往帝都长安。
临走前,他从腰间摘下一块法牌,挂在城皇庙正殿房梁上。
【护教天尊王灵官】
为避免淮水龙神察觉到什么,行报复之举,致使悲剧发生,孟凡先将一块法牌留在此地,等领了圣旨,回来斩龙时,再将其收回。
内蕴王灵官一丝法力,可以沟通天界本尊,谁敢屠戮百姓,谁就得死,要知道,这位可是玉帝的御前大将,专司天上、人间纠察之职,有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之说。
如此,孟凡将肉汤一饮而尽,驭使地脉气息,以接近缩地成寸的手段,继续朝着西北方行去。
……
星夜兼程。
三日后,终南山横与眼前。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眼下作此诗的王维尚未出生,孟凡走在谷幽云深的名山之中,呼吸之间,有灵气在口鼻游走。
一处道家福地。
与茅山一般,自上古先秦就有高人在此修行,但眼下并未成为全真一脉的祖庭,因为这一脉尚未崛起,得等到金元时代,才会打出天下玄门正宗的名号。
故而,在此清修的人,要么是喜爱赏景的达官贵人,要么是集各家之长的散修隐士,偶尔有几处精气浓郁的灵田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