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在两人看来,无比美好。全世界的光芒在上帝的指缝中漏出来,穿过云,透过风,也穿透了空气。方育拉着韩琳继续走,两人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但其实很少会有机会这样走走大街小巷,在很多人眼里,这里充满希望,同时也会让人失望,就像歌里唱的“我们在这欢笑,我们在这哭泣,我们在这活着,也在这死去。”
方育和韩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平时聚会的小酒吧,酒吧人不多,平时都是方育和余飞,乐子他们一起来,这次来的只有方育和韩琳两人。方育又在酒吧给韩琳拍了几张。两人喝了一杯,还没怎么歇,方育就又拉着韩琳走,韩琳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很好奇方育到底在干什么。
方育直接把韩琳扛在背上,他笑着转头对韩琳说:“明天你就走了,我想在今天把我们之间所有呆过的,有意义的地方都走一遍,派出所,小酒吧,你家楼下。在你我感情这条路上,我们一定会累,可能是心累,也可能是身体累,但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走下去,谁都不掉队,即使你走不动了,由我来背着你走。”
韩琳靠在方育的肩上,如果说之前方育在她家里说的那些话让她很没有安全感,那今天的这一番话足以让她对这份感情的未来充满期望,这也是她在出国前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这话一点不假,当两人长时间不去联系,不去沟通,也就会出现感情危机。
在韩琳出国之后,方育的生活又回归到了白天睡觉,晚上看电影,写剧本,以及约那两个上班族喝起来。然而大家每次见面好像都是在吐槽。顺序分别是余飞,包子,方育收尾。
余飞说:“各位瓷们,请问事业是否还顺利?”
包子:“否”
方育;“压根没有。”
余飞:“好,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让我们开始吐槽大会吧!”
余飞喝了口威士忌,便开始了他对于生活的感悟。
“我现在每天十点上班,到了单位楼下的早点摊儿先吃半个小时,在单位了发会呆,这就该吃午饭了,吃完趴桌儿上睡会觉,有时候醒来满胳膊哈喇子,再看看报纸,差不多这就该下班了。你们说,我这还他妈是工作吗?”
包子接着说:“你那儿不错了,又清闲,工资照发,事业单位,铁饭碗。您瞅瞅我这儿,从早到晚的忙,白天讲文案,晚上做文案。更可怕的是,我刚去那公司第一天,一员工猝死了。哥们儿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就开始跟着人家默哀。”
方育说:“你们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当你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家里苦逼创作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他妈精彩了,我今天看了国外一不知道什么人说的,一个二十几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多半都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作家。我大概就是这样。”
三个人开启了比惨大会,谁都不服输,他们叫来的两打啤酒,并规定“每人先说自己最近的一个经历,谁的经历最惨,可以不用喝,另外两人吹一瓶。”一进入游戏,大家都开始严肃起来,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光,这完全是在考验大家的编故事能力以及表演能力。
由于方育系统的学习过编故事,包子是童星,而且大学学习中文,所以最吃亏的自然要说余飞了,频频举瓶。方育和包子虽然没有余飞喝的多,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都没能清醒的坐在凳子上。每当这时,传说中的救世主就会出现,曾琦又一次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她又把我们三个都扛在了方育的家里,有时会很奇怪,一个女人是怎么一次次把三个喝成烂泥的男人扛回家的。大概通过四年的的大学学习,除了专业知识,这已经是她最拿手的绝技了。方育躺在沙发上,翻过来,滚过去,一直在找他的手机,并要给韩琳打电话。
“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曾琦帮方育把手机拿了过来。
“快,帮我给韩琳打个电话,告诉她,我特别想她。”
曾琦表情放缓,目光下移,情绪显得低落,她找到韩琳的手机号,拨通了电话,并放在方育的耳边。电话一直滴滴滴滴的响着,始终无人应答,方育点了一遍又一遍的重拨,但结果还是一样,他贴着电话入睡了。
曾琦远远的看着方育,其实这时候的他们两个很像,心里都住着一个人,不同的是,曾琦可以远远的看着方育,看着他入睡。而方育只能等待,带着思念入睡,所以,这一刻,曾琦比方育幸福。
曾琦帮着大家打理完睡前的一切,正要离开的时候,方育的电话响了。频繁在振动,方育一个翻身,把手机卷到了地上,曾琦返回去捡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韩琳,曾琦轻轻的拍了拍方育,但他早已进入了熟睡阶段,韩琳在犹豫这个电话要不要接,接的话可能会造成他们两人的误会,不接的话,韩琳一直在打,一定很担心,出于女人对女人的理解,她接起了电话。
“喂,是韩琳吗?我是曾琦。”
“你好,嗯。。。。。。咱们见过面。”
“对对对,那个。。。。。他们喝多了,我把她们送回来,刚才方育说想给你打电话,现在他睡了。”
“啊,麻烦你了,他们还好吧?”
“都睡了,我也要回去了。”
“嗯好,真是难为你了,我不在那边,还得麻烦你多费心了。”
“没事,我也习惯了,他们以前。。。。。”曾琦欲言又止。
“那你就快回去吧,太晚了,注意安全。”
“好的。”
两人对话简短而官方,女人就是这样,除了极为要好的朋友,她们会无话不谈,剩下的女人对她们来说,都像是对手一般,特别是一个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男朋友的异性,对韩琳来说充满了威胁,简短的对话当中,她们都想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的有效信息,韩琳在国外迫切的想知道方育的情况,而曾琦也想从韩琳的口中知道他们现在的感情状态,所以,两人又想早点结束这次对话的同时,又想在这短时间内获取更多的有效信息,这是一场女人间的博弈。
曾琦放下电话,蹑手蹑脚的走近方育,把脱落在地上的毛毯披在方育身上,就这样她望着方育发了最少五分钟的呆,她缓缓起身,离开了方育家,躺在地毯上的余飞缓缓睁开眼睛。
韩琳刚走的这一段日子,也是方育最难熬的,一直想知道她那边的情况,但由于工作性质再加上时差的问题,纵使信息时代,但电话,微信,等工具并没有对于两人的沟通给予任何便利的条件,作为翻译,韩琳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把手机带在身边,而作为自由创作者,方育的手机更是分布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听声音,找手机。
几天来不凑巧的错过,他们终于在中国传统节日中秋节的时候联系到了。但太多次的错过,让两人心里充满了怨气。
电话一边韩琳接起电话。
“喂,你终于来电话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段时间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要不就是不回,要不就是回的特别晚。”
“我这边每天都在开会,我没办法接,有时候连手机都没办法带。”
正在这时包子和余飞跑过来拍了拍方育,并指向电视,方育抬头一看,是英国的领导人代表英国发来贺电,而领导人旁边的翻译就是韩琳,看到这里,一种强大的落差感由然而生。
方育说:“好,你忙,我们闲,那你忙吧。”
“我挂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韩琳不语。
韩琳无语是因为还没缓过来,方育却认为那是韩琳开始理亏,进行猛烈的自我反省,于是,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遍,就像杀手杀完人后,对着额头再补一枪。
但是他不知道,正是这一枪,让原本已经被击毙的韩琳彻底诈了尸。
“什么意思啊?”韩琳反应了一会儿,终于爆发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忙吗?那你忙吧。你现在身边都是达官贵人,我一普通百姓,有什么好说的啊?”方育自觉说错了话,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男人的面子。
“什么叫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么长时间没联系,本来以为我们会有很多话说。”韩琳吼起来,“我算看出来了,你就见不得别人好!”
“什。。。。。什么叫见不得别人好?我问你,你是不是特别享受你现在的状态啊?特有优越感吧?”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我,我喜欢我的工作,起码我在努力,我在奋斗,你呢?你刚毕业,整天呆在家里写剧本,你觉得现实吗?你享受你的状态吗?你有优越感吗?”
方育一下子被问楞住了,正当他想着怎么回应的时候,电话那头儿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这一夜,方育几乎没怎么睡,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有些焦虑,有些恐慌。不是因为长时间联系不到韩琳,而是因为两人的差距正在逐渐被拉开,对于男人来说,女人一旦攀上枝头,就会攀上另一个更高的枝头,随着眼界的拓宽,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你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感情的裂痕也会越来越深。
如果想要保持这份感情并继续发展,那么方育就必须强大,虽然作为一名翻译上电视不见得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但未雨绸缪的方育并不那样想,他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这种危急感像浓雾一样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了一下韩琳电话里的反问,虽然是气话,但就和酒后吐真言一个道理,说明在韩琳的内心看来,方育并不是很上进。一个女人就算再爱你,如果她足够出色的话,她是不可能留在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身边太久的,于是,方育得出一个结论,他要变强大。
这一夜的方育,像个思想者。他由韩琳的一个电话,由此发散到他们两人的关系,再到事业对男人的重要性,以及两性关系,最后想到了动物世界。方育把自己想像成赵忠祥,看着一头气质高贵的母狮子站在原地,老狮王拖着年迈的身躯在捍卫着自己的爱情。可能母狮子无法理解,甚至它在享受这种被争抢的感觉,而雄性动物天生就秉承着猎杀与被猎杀的生物本能,在动物界,永远最强大的雄性可以拥有最美丽的雌性,无论什么原因的战败者,就只能淘汰并选择离开。
作为男人,亦是如此。没有强大的战斗力,刚刚进入社会,一片迷茫,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拥有美丽的女人。不过也不光是方育,这种恐惧和危机意识大概是所有男人的通病,一个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恐惧——被猎杀的恐惧。
方育抬头望去,天花板上映出强大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