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锋回路转,原本对周贵妃不利的矛头,转眼间,直指玥娴。
皇上如墨的眸子泛着冷光向玥娴望去,十指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若非此人果真如周贵妃所言那般妄行,岂能轻饶!
太后此时脸上也不再有淡定的神态,望着强压盛怒的皇上,以及神态恢复傲然的周贵妃,双眉微微锁起,略带忧色的望着玥娴,轻捻的佛珠手指加快了许多。
堂上之人心思各异,却均未言语。但明显不虞的脸色,却在告之堂下众嫔妃以及内臣命妇,在凤盒开启取出福祉之时,必将掀起不小的后宫波澜!
顿时,若大的泰和殿内气氛空前的紧张,众上均屏住呼吸,堂内冷寂的只剩下佛珠清脆急促的声音。
这时,玥娴微一昂头,发出婉如莺鸣的笑声,灵眸微微弯起,淡声询道,“周贵妃,你怎能如此肯定,本宫的凤盒内的福祉是金蟒束冠?”
玥娴一面言语,一面将手中凤盒高高举起,余光不露声色向殿外扫去。
殿外一抹身影闪过,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臣妾刚才看的真真的,凤盒内定是金蟒束冠无疑!”周贵妃挺了挺胸,说的义正严辞,心里却阴笑不止:凤盒内的金蟒束冠乃本宫亲自使人放入,即使刚才并未看清,也不会有错,姬玥娴!一旦凤盒开启,你原就不稳的后位,也算是坐到头。纵然你身后有正远国撑腰,那又如何?皇上的龙威岂容你如此践踏,若不废后,还何谈皇上九五之尊的威严!
“是么?”玥娴笑容越浓,轻翘兰指,轻搭在凤锦盒盖的金锁扣上,微微一拨,只闻得一声清脆的锁扣弹动的声音,红底金漆的凤锦盒盖应声弹起,盒内一方金光四射的物件赫然而现。
堂下之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欲一览盒内究竟是何物件。
玥娴目光缓缓投入凤盒内,待看清盒中之物时,内心不由得微微一悸,鼻翼瞬间泛酸,眸子里不由自主的腾起一抹雾意,这···这不是···
面对皇上、太后以及堂下之人的注视,玥娴很快平复心情,精巧的唇角荡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拿起盒内物件,平摊在掌心,朗声言道,“皇上敬请御览,此物可是周贵妃口中的金蟒束冠?”
皇上定眼一看,满面怒气顿时消失无踪,随之略微好奇的言道,“此乃何物,呈上来给朕看看!”
小夏子立即上前接过玥娴手中之物,恭敬的递入皇上手中。
周贵妃彻底懵了,看着皇上手中金光闪闪的物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言,趁着众人目光停留在皇上手中之物的当口,周贵妃侧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金枝,眸子里满盛怨毒。
金枝正瞠目结舌望着皇上手里的物件,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亲手放进去的金蟒束冠,而后亲眼看着太庙里的执事公公上呈入殿,怎么此时拿出来却变了样?
许是感应到主子带刺的目光,金枝猛的回过神来,刚一迎上周贵妃暗恨的眸子,立刻极无辜的紧咬下唇,随即又心虚的后退一步,紧缩着脖子回避着那道夺人魂魄的寒光。
皇上手中的物件,虽然看似金光夺目但拿在手里却极其柔软。此物乃是以金绒缝制,长约三寸宽约三指,极为精致的婴孩护额。
护额上以金丝挑绣四爪金蟒,金蟒眼珠以锡山黑珍珠镶嵌,做工极为精致,乍一看去金蟒活灵活现,好似正欲从护额上腾起一般。金蟒上方,镶绣着一颗圆亮的红宝石,比作高照的红日。护额边际,满镶赤金细珠,使得整个护额金光璀璨分外夺目。
护额虽然以金丝绣制,边沿满镶赤金细珠,却胜在质地柔软,即使满满握在手心,也不会有硬触粗砺的手感,皇上惊异之余,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向上挑起。看来,皇上对玥娴以婴孩护额作为福祉甚为满意。
不待皇上开口,久未开言的太后己暖声浅笑道,“皇后果然慧心兰质,竟能想到以如此精美的护额作为福祉恩赐,据哀家所知,多年来皇嗣的满月盛宴上,后主均以翡翠玛瑙等材质雕刻而成的吉祥之物相赐,其物只能观赏把玩,却无真正实用的价值。而皇后今日以护额相赠,既精美华贵不失天家大气,又能贴身使用,护得初生小皇子额头不受风寒侵袭。设想的如此周全,可见皇后的确是站在母亲的角度关爱着小皇子。呵呵!贴心啊,贴心!”
听了太后的一席话,皇上目光柔和的看向玥娴,却意外的发现,玥娴并未言语,双眸满盛慈爱的望着自己手里的护额,那眼神好似一位母亲在凝望自己孩儿一般柔情满溢。
皇上心思微动,声调放缓了许多,“皇后能想到以此物作为福祉相赠,想必你定煞费了不少苦心。”
自入宫以后,皇上首次用如此柔和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玥娴心底涌起一阵暖意,雾气朦胧的眸子轻抬,轻声应道,“回皇上,臣妾听闻小皇子出生时并未足月,身子必定孱弱不堪。眼下己近秋凉,少不得寒风作崇,臣妾方才想到以护额相赠,可护小皇子额头不受风寒侵袭,免受病痛之苦。”
说到这里,玥娴望向护额的目光更柔和许多,语气暖暖的言道,“此护额是臣妾用了足足半月的时间,挑灯绣制而成,还望周贵妃不要嫌弃臣妾绣工粗劣才是。”
实则,此言并非玥娴随口道出,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想当年为了绣制此物,玥娴的确足足赶制了半月,一针一线均饱含心血与怜爱,只是···只是当初绣制时,没想到此物会在隔世后,在如此状况下赐予仇人的孩子···
“辛苦皇后了。”皇上俊逸的脸庞上露出浓浓的笑意,抬手递向周贵妃,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此乃皇后的心意,还不快给泽儿戴上。”
“是,是。”周贵妃这时方才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忙不迭的应声,连忙上前接过护额,走到奶嬷嬷身旁,欲给小皇子偑上额头。奈何其指尖配戴着修长的镏金镶翠护甲,周贵妃唯恐镏金护甲触伤小皇子娇嫩的肌肤,手拿护额在其额头处,小心翼翼的好一阵比划,却无敢轻易有所动作。
太后见状眉梢微不可见的拧了拧,轻唤身旁伺候的宫婢,“秋纹。”同时看了一眼周贵妃。
秋纹会意,立即上前从周贵妃手里接过护额,轻柔的托起沉睡中小皇子的头部,手法极轻的将护额系在了额头上。
看着小皇子额头偑戴着玥娴亲手缝制的护额,虽然精美华贵,连太后也赞不绝口。但周贵妃心中却很是不喜,越看越感觉那护额异常刺眼,但是皇后恩赐的福祉,却不能不受。周贵妃索性将眼神调开,不去看那令她心烦的护额。
“周贵妃!”皇上的声音在周贵妃耳畔赫然响起,声调低沉不带任何情绪,周贵妃心思重重一沉,硬着头皮迎上皇上无波无澜的目光。
皇上的声音继续响起,“周贵妃,对于凤盒内装着金蟒束冠之言,你可有个说法?”
“皇上···臣妾,臣妾一时看花了眼,还望皇上恕臣妾失言之罪。”周贵妃脸色惊变,愣了好一阵子,瑟瑟的吱唔道。
“周贵妃,本宫记得,刚才你还言之凿凿的说,看得真真切切盒里是金蟒束冠,此时怎得又变成了看花眼。难道你巴不得本宫逾越犯上,让皇上难堪,失仪于后宫众嫔?如此险恶用心之人,德贤之度何在?又岂能执掌凤印,主事六宫要务?”玥娴声调冷硬的对周贵妃言道,柳眉倒立灵眸圆瞪,凤仪之威顿显。
“皇后您!您怎能如此言语!”玥娴之言直指自己无贤德之能掌执后宫,周贵妃顿时急了,她怎能允许被人质疑无贤德之能打理后宫,而且此言还关乎,怀中早己捂热的凤印,当即微恼的言道,“臣妾近日夜夜照看皇儿,歇息的并不安稳。适才皇后启开凤盒瞬间,臣妾乍看一眼,错认了盒内之物。充其量也只是臣妾眼花后,言语无状而己,何来险恶用心?”
说着,周贵妃仰头对皇上伏跪而下,悲戚的言道,“皇上,自先皇后薨逝后,臣妾全力抚养坤儿,尽心打理后宫事务,三年来,从未有过丝毫闪失,如今更为皇上诞下泽儿,今日臣妾只是失言无状,若惹得皇上不喜,臣妾甘愿受罚。只是险恶用心的说法,臣妾是万万不敢当的!”
周贵妃声泪俱下的诉说,娇俏的容颜上泪水晶莹滴落,宛如雨后梨花般惹人怜爱。
提及先后,皇上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不忍的上前托着周贵妃的手臂,将其搀了起来,沉声对玥娴言道,“皇后,你言重了,周贵妃初诞皇儿,既要照料娇弱的泽儿,又要看护坤儿,如此劳心劳力,难免看走了眼,而出言无状。岂会如你口中所言那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