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果然递给了张冕一件事先准备好的练功服,只不过张冕穿在身上,挂着空档,下身难免有些凉飕飕。
跟着陈川回到陈家山寨之中,陈川接下来的安排,让张冕第一次感受到出门做客是何种体验。
倒不是给张冕安排了一桌山珍海味,此时的他能不能吃是一回事,想不想吃又另说了。
只是总算给张冕安排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最重要的是,这房间里有一张床!
这对于张冕来说,这张床几乎等同于填补了他来到陈家的做客人生之中的空缺!
太夸张了,张冕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热泪,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有床的房间而热泪盈眶。
可就在他难得躺在床上稍作休息,房间之外响起了敲门声。
“张冕,你在里面么?”
张冕凝神听了听,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毕竟他除了与陈壮壮对打的那日在陈家静室之中,其他时间里,都起早贪黑的被陈川牵着鼻子走。
陈川当初对着陈家子弟约定好的,接下来都由他在静室给所有人讲功,出门就忘了。
所以张冕与陈家子弟接触得不多,目前为止,除了陈壮壮之外,张冕印象比较深的当然是那位皮肤白皙的陈笑小姑娘。
再有就是那位把张冕从火海里救出来的腼腆少年,张冕一时想不起对方叫什么名字,反正门外听起来也不是对方的声音。
倒没有什么疑神疑鬼,张冕从久违的软床上起身去了门边,开了门,见到的却是一位自己不认识的男子:“张冕你好,我叫陈臣。”
自称自称陈臣的男子话音刚落。
君宝老祖兀自显灵!
不在张冕的身后,而是出现在张冕的身前。
距离张冕心窝一寸处。
一把暗黑色的匕首,悬停在张冕身前。
换做常人面对这种情况,家神显灵,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这叫做神仙保佑。
寻常家神能为子孙后代争取的也就只有这毫厘之间的生机。
可就在张冕惊慌至愣神,自称陈臣的男子刺出匕首的手臂还在用力时。
无功而返,张冕本命神太强大了。
君宝老祖擎住匕首的双手近乎实质,但付出的代价是,除了双手以外,显灵的其他身体部位几乎透明。
“愣着干什么!跑!”张冕此刻心湖之中君宝老祖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一声暴喝之下才缓过神的张冕,立刻退至房内,冲着仅有的玻璃窗户,破窗跳出。
跟随着张冕的跳窗,君宝老祖的身影已然消失。
自称陈臣的男子如鬼魅般迅速跟上,他的速度是张冕的两倍有余。
天色已暗,室外仅有寒冷的月光,暗黑色的匕首在月光之下更加不显。
这一次,匕首刺向的是张冕的太阳穴。
抬手带风,支撑张冕感知危机的是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
张冕要被追上了,一个趔趄,或者说是张冕主动的一个向前扑身。
紧贴太阳穴的刀刃,在张冕纵身前跃的情况下,没能刺中要害。
刀刃的锋芒,从张冕的太阳穴,从前至后,划破了张冕的耳背软骨,后颈的皮肤上也划出一道血沟,轻薄的练功服的后面被刀刃划破,将上衣割成了破布。
张冕一个飞扑落地之后,本想就地前滚,但一瞬间感受到身后几乎被划开了一条直线血槽,疼痛的感受在短暂的时间内,便由神经传至大脑。
此刻的张冕极其狼狈,求生的本能使他只知道向前冲跑。
口中还不忘大叫:“陈川!救命!救命!”
“小冕,冷静下来!停下,面对他!不然只能挨打!”张冕心湖之中传来的是君宝老祖的声音。
张冕办不到。
他只想着跑,陈家之内遇刺,跑是此刻慌乱的张冕唯一能够想到的选择。
君宝老祖的声音此刻除了让他跑快点之外,没有任何话他能听得进去。
陈川没有姗姗来迟,春寒料峭的夜晚,他半裸着上身,冲到场间,人还未至,神通显形。
那名自称陈臣的刺客被控制在了当场。
此刻张冕才扭曲着吃疼的背部,停下脚步,向着陈川身边靠去。
陈川在短时间内赶来救人,说明这并不是为了激发张冕快速破阶剑行偏锋的安排。
此刻的陈川冷着脸看着持刀捅杀袭击张冕的清瘦男子。
陈家闻言往声源处赶来的众人还未到场。
张冕身侧站着冷着脸的陈川,以及脸色阴沉出水的陈家老祖,陈湍。
当陈家闻声赶来的众人陆续来到场间,众人之中一位胡茬花白的中年男人,看到了被血浸透练功服的张冕,以及站在老祖和少当家对面的陈臣。
他突然发力,比赶来时更加快速的冲到场间,跪伏在地!
“老祖!有误会!少当家!有误会!”
跪在地上焦急喊话的面色黝黑,胡渣灰白的矮小男人,名叫陈石。
他是陈川同辈之人,平日里的为人也确实人如其名,老实又倔强。
他是少有几位,与陈川同辈,却无论年龄几何都不曾舔过陈川半句的族人之一。
此刻他却跪伏在陈川面前。
因为刺杀张冕,自称陈臣的男子,是陈石的儿子。
就在陈石跪伏在地,焦急大声喊道有误会的时间里,陈湍拉过因疼痛导致满脸扭曲的张冕,双指呈剑,在张冕身上连点数下,封住了张冕的几处大脉,控制住了张冕背后的血流不止。
做完这些,还往张冕口中塞了粒与珍珠般大小的金色药丸。
“误会?陈石,你起来告诉我,你儿子手上的匕首,你可认得?”陈川的脸色即使在昏暗的月光之下,都能看出额间漂浮着一朵漆黑似墨,墨中犹有电闪的黑云。
张冕在陈家遇刺,行刺之人确实身为陈家子嗣。
陈川怒不可遏却也还是暂行按捺。
陈石回过头,看了眼被陈川神通束缚在原地不得动弹的儿子,目光下坠到陈臣手中匕首的样式。
转而对着陈湍,声音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以正常音量说道:“老祖,期间定有误会。”
声若蚊蝇。
此刻的陈川处在愤怒当中,而陈湍则在想着如何给张悠之交代。
张陈两家的交情虽然不是纸糊那般,但嫡脉单传在陈家遇刺。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打杀掉行刺的子嗣,便能确保张陈两家不会因此产生隔阂与裂缝。
吞下金色小药丸的张冕从惊慌之中回过神后,本以为是一场冒名刺杀,见场间情形,不曾想真的是陈家之人行刺。
一时间素来话多话密的他,也是心思电转,不再开口,静观其变。
其实在陈臣的后槽牙处,有一粒唐家为其专门准备的死士毒药。
只是他被陈川完全束缚控制住了,除了动眼珠之外,仿佛心跳都被陈川所把控。
刀是唐家的刀,陈石回头的第一时间便认了出来。
既然认出了刀,陈石走向被控制住的儿子,粗糙的手指敲开了陈臣的门牙,向着陈臣口中后槽牙所在的深处挖去。
一粒藏在后槽牙与舌头平放时,相交的缝隙肉褶之中,陈石从陈臣的口中抠出了一粒青色药丸。
陈湍见状一声叹息:“陈石,你回避一下吧。”
此刻,陈石应声却未离场,他知道陈湍和陈川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陈臣一个说清楚再上路的机会,他舍不得走,孩子是自己亲手从夫人那接生,亲手接着陈臣呱呱坠地,可以的话,他也想与老祖争取一下,亲手送着孩子走
“张冕!还没缓过神!”陈川的声音很大,因为他很愤怒。
这种愤怒是针对族人刺杀张冕的,更是针对张冕无力应对刺杀的。
此刻张冕浑身是血,陈川是一位除了擅长表达对任何人不满的情绪之外,其他情绪的表达一无是处的人。
他已经习惯用愤怒表达一切情绪,此时,他便是在用愤怒表达心疼和不忍。
至于面对行刺的族人,那份不忍不属于陈臣。
张冕此刻心中有些狐疑,毕竟从他的角度,对于陈张两家的交情了解得并非那么透彻。
本来遇上陈川之后,就没有见过好脸色。
来到陈家之后,就没有受到应有的正常招待。
哪怕只是一声陈川救命,陈川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赶至场间,替他解决了生死危机。
但此刻少年的心中,对于一位把张起惩戒流氓驱散本命神的做法都当作杀人的少年来说,不适与怀疑,才是正常。
所以张冕并未回话。
而是在吃下金色药丸之后,背部即使都是血渍,但也不是那么疼了之后。
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陈臣的方向。
这是张冕来到道宇之后第一次面对生死危机,他很恐慌,也很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张陈两家关系如若真如所说的那么好,怎么会有陈家子嗣前来刺杀自己,而且刀刀都往致命处毫不留情地刺去。
“张冕!”陈川再次吼道。
御空取物。
陈川从陈臣被定住的手中,隔空取来了那把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属于唐家的匕首。
陈川的手臂从老祖陈湍的身前横过,递在了张冕的身前。
“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