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市位于道宇中南部,三江交汇,素有三江宝地之称。
三条入城水路,将这个城市分割成了六块区域,三水相撞,最终在这个城市的中心,撞出了一片宛若天上仙镜砸落人间,名为醒神湖。
湖面波澜壮阔,水质清澈见底,唯一美中不足的存在便是这醒神湖水正中央的一座街天塔。
这是人们的心里话,好好的一片宁静的湖水,非得在湖中人为建造一座混凝土巨兽,打破了人们对于仙神界是否也应有此景的幻想。
可这座名为街天塔的主人,并不这么觉得,他反而倒认为,这是他为醒神湖题上的一笔点睛。
虽名叫街天塔,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里,这都是一座现代化大厦,没有丝毫古朴之色。
九乃至数,而这座街天塔却有九十九层。
剩下一层倒不是为了美感而留白,而是再高那么一层,口口相传的说辞,就不是那么具有诗意。
就只因为这一点,绝对不是为了省钱,这塔的主人不缺钱,人尽皆知,因为这座塔姓骆,天门骆家的骆。
此时的街天塔内,除了最顶上的九十层到九十九层,能够与蓝天白云的苍穹照相呼应,安安静静之外。
余下的每一层楼,都在开着美名其曰,中南修士同乐会的派对。
这是一场狂欢,骆家发起的狂欢。
被这场狂欢遗落的两位修士,名字分别叫做张放张强。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参加,不然这种落差对比,觉得没有办法捏着鼻子回到家族产业丽晶大酒店的单人间之中,继续为了继承祖业而苟活。
他俩见到了这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应该情愿去死。
而能够提前为他俩的精神状态,未雨绸缪这种落差的男人,正是那位出门不忘拿上那把精致绅士伞的男人。
男人不姓张,却一手掌管着张家在天门的偌大产业。
男人姓楚,在天门却被人称作勾魂。
这不是贬义词,也不能说明男人的立场有多么邪恶,但从此刻借着侍奉之名,端酒给客人,却有意无意一直在男人身边无限徘徊的女侍者,有些迷离的眼神之中便能说明。
男人有个很古怪的大名,楚不问。
不问来处,不问归时,更别问能不能以身相许。
楚不问此刻一本正经的坐在街天塔的第三十三层当中,供宾客休憩的那张沙发上,沙发由万层丝绵拉扯铺就,面料更是一顶一的金蚕丝绸,软而不滑,冬暖夏凉。
与楚不问放在身侧倾着自己而坐的豆蔻少女大腿上的肌肤相比,手感一般无二。
少女眼神不似在沙发侧边端送酒水的女侍者那般昭然,反而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垂涎欲滴。
楚不问很欣赏这少女能够娴熟的驾驭她此刻给自己缔造的角色当中,这也是为什么天门娇艳千千万,偏偏是这位少女能够独得楚不问恩宠。
少女名叫骆红,一双丹凤眸子之中,除了些许娇羞,还擒着似有若无的无辜与懵懂。
“找个无人的包间?”楚不问的脸上还是一副绅士从不会遗忘的正经与风度。
骆红欣然一笑,正准备起身。
身侧便传来了楚不问恨其不争的一声叹息:“你应该拒绝我女士,你这样会让人出戏的。”
骆红听了这句评价,索性放弃了这个少女角色的缔造,神态,面容,陡然变化。
媚眼如丝浮现,让骆红适才苦心营造的清纯与青春,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以胸前的高耸,倚在楚不问的手臂上,声音有些妩媚,有些娇艳:“就是你,非告诉我最美不是滴落在翠枝叶上的雨,而是不施粉黛时光里的少女,搞得我今天素面朝天的来参加同乐会,关键是你还不满意。”
“女士,中南有很多女修士的,男人的眼神都在你身上,别人一点饭都没得吃,会饿的。而且即便如此,诺,又来了个想要从我身边抢走你试试的货色。”楚不问说话时都没有测过脸看着骆红,而是接过女侍者递过来的白葡萄酒后,对着直面而来的白皙男人努努嘴,提醒着骆红。
骆红仿佛觉得楚不问很幽默,又或者看着来人有些不耐烦,此刻的神情有些复杂,皱着一双黛眉,嘴角却挂着笑。
旋即有些无可奈何地从楚不问手臂上支起了身子,对着来人喊了声:“哥。”
白皙男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眼神却是放在楚不问的身上,直接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骆家给你提出的条件你想好了?”白皙男子是骆家家主之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是骆红的亲哥哥,骆池秀。
楚不问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如直接叫做骆青苔来得更好听,但他没有当骆池秀的面说过。
面对骆池秀,楚不问也懒得做出一副绅士姿态,当着骆红的面,直接腰背放松,依靠在了这张蚕丝面料的沙发靠背上,顺势还抬起了一只手臂,搭在了骆红的香肩之上。
“什么条件?什么想好?你骆家这么些年,早就把我摸了个底儿掉,假惺惺的装什么招揽?”楚不问其实觉得骆池秀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再次确定,会从他嘴里问出来。
“张家不是都派人来接手丽晶了么?为了自己的前途,重新考虑一下。”骆池秀说着话,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由此可见,平日里二人相互之间,应该都没有什么反感。
“我是张天觉的舅子,道宇张家的亲家,现在你骆家让我做你家便宜女婿?我怎么给我外甥交代?”楚不问说话时,低头撇嘴整理了自己的西装上方的口袋礼巾。
不等骆池秀开口,楚不问直接打断了已经吸了一口,正准备接话的骆池秀。
“有些事情,虽然不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但是你骆家做事太不讲道义了。”话说一半,楚不问看了眼身侧的骆红,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思索,紧接着对骆池秀说道,“你妹这次去太行的么?”
这骆红竟然真的只是豆蔻年华的美少女,道宇的每一个已知秘境的进入条件,都是以年龄加上修为双重条件,作为限制。
太行秘境,众所周知,二十岁以下的三阶修士方的入内,探寻机缘。
而这位骆红,真实年龄却是在二十岁以下。
可她放松之后,举手投足之间的成熟媚态,和眼神底里的那抹只有阅历才能沉淀出的风尘,绝对不是一位少女能够假装得出来。
而且,骆红说话时发出的声音,那是属于饱经风霜的苦命女性,为宽心而烟酒不离手才会有的沙哑:“我说不去,什么机缘的,对我而言都不及你迷人。”
骆红当着骆池秀的面,一手点着脸,重新倚靠在了楚不问的肩上。
楚不问见状,也没等骆池秀接话,一副戏谑的表情对着肩上的骆红调侃道:“到底还是抹了粉啊。”
就在骆红打情骂俏的姿态恼怒的拍打着楚不问时,骆池秀接上楚不问刚刚的问题:“我与家里争取过了,没用,她还是得去。”
楚不问早已了然于胸,之所以会问,是因为他要借着这个问题跟骆池秀说清楚一些话:“张力言在张家祖堂内请死了,这个消息没谁可以隐瞒。骆红若是去太行,必然有人会动手。”
楚不问作为张家在天门的代言人,自然不是在出卖张家,而是提前为张家说明立场。
张力言的死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以张家的行事风格,就是回礼,也会做得光明正大,就怕有心人从中插上一道。
“这个我也与家里说了,家中给出的答复是,洗牌只是时间问题,既然迟早都要明刀明枪干仗的,也就无所谓去防宵小了。”骆池秀点点头。
“宵小?”楚不问冷哼了一声,语气和神态与他今天这身名贵西服极其不般配。
见楚不问如此神态,骆红开口叹息了一声:“还是我命苦啊,没爹没娘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成为千金大小姐了,现在又要出去当靶子,唉!”
“可不是吗?骆家滔天野心,最后也就只能靠着你这命苦的姑娘,来试图侵吞我一个张家外戚。”楚不问说着话,扶着倚靠在身上的骆红坐正,起身扯了扯上衣的门襟,“没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你骆家换人说话了,我们再聊。”
随即楚不问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兄妹二人的视线当中。
见楚不问真的走了,骆池秀此刻冲着骆红皱着眉头开口:“他对你到底有没有动情?”
骆红一脸无辜:“他叫勾魂,我哪有那个道行降得住这个男人?反倒我是真的动了心。”
骆红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是个苦命人。她在中南天门地域之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漂泊了十多年,是一位扫街的阿婆将其养大,八岁时阿婆就病故了,之后这位水灵的小女孩便只能凡事靠自己。
在生存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拿来换钱。哪怕没人教,这也是骆红早早便懂得的第一个道理。
就在尝尽人间冷暖,饱受风霜之后,靠着自己能活得还算逍遥自在的骆红,她的面前冷不丁的蹦出了一座庞然大物,骆家。
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一件事情,“早干嘛去了呢?”这是骆红第一次面对面前的兄长骆池秀的第一句话。
即使那一幕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兄长骆池秀当时的表情和作为,还在骆红的脑海中清晰可见。
一副公事公办的冷冰冰表情,骆红拒绝回到骆家的言辞说出口之后,她身边同甘共苦了不少时日的闺中好友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从小便以活着作为生命最大追求的骆红,当然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街天塔九十二层的三百六十度环湖景房中的大床上,骆红多少个梦乡之中,多么希望第一次见到家人时,对方是红着双眼的。
可这些在醒来之后的骆红心里,与锦衣玉食的活在冷冰冰的骆家相比,显然不值一提。
楚不问即使开着车子,几乎横穿了整个天门市第六区,停好车,回到丽晶大酒店时的他,身上的西装也是整齐的一丝不苟。
他退去衣衫,一丝不苟的将其放在走道上的公共衣柜中。
“张放张强。”楚不问的声音不大。
张放张强蹭得一下从单人间的高低铺上纵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