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柒柒失神的片刻，穆戎已经来到她身前，男人的身型颀长削瘦，然而一旦离得近了才蓦然发现，对方的力量只是被包裹在衬衣中。
檀香和着皂香伴随强烈的男性贺尔蒙钻入鼻间，在剎那间麻痹了莫柒柒的大脑。
“为什么不说话？”磁性的男声落在耳畔。
“我很可怕吗？”他道，两句话的间隔之短，没有给莫柒柒回话的时间。“还是……你不会说话？”
莫柒柒屏住呼吸，一滴冷汗自额头泌了出来。
男人的眼神没有随着他说出的话产生任何波动，平静到就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而非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莫柒柒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偏偏穆戎对莫柒柒的情绪一无所知。
他伸出手，骨瘦嶙峋的腕间带着一串佛珠。
月牙状的指甲泛着灰白，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莫柒柒光洁，不知何时已布满水渍的额头，在接触到男人冰冷的皮肤后，她打了个冷颤。
“你在紧张。”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由男人嘴里说出却像审判一样，庄严、肃穆、不容质疑。
彷佛迎面一桶冷水浇下，那是从感官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凉意，顺着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浸入细胞，却也让莫柒柒的脑子重新冷静下来。
那一点微妙却强烈的变化自然没逃过穆戎的眼睛。
灰色的瞳仁稍稍瞇起，带着若有所思。
毕竟是之前没有和莫柒柒接触过的人物，在面对对方时，莫柒柒可以不必顾忌太多。
只怪男人气场过于强大，让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想着，莫柒柒定下心神。
“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痒得厉害。
穆戎没有回答，只是用形如实质的目光，缓慢、详细且认真的逡巡过莫柒柒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度秒如年，如此煎熬，偏偏还不能有丝毫松懈，只能硬着头皮迎上男人探究的视线。
“你认识我？”磁性的嗓音刻意压低后，磨出沙哑的质地。“你见过我？”
莫柒柒点头，又摇头。
“我听过您。”这话巧妙地避开了一些莫柒柒无法解释的部分。
同时，她也猜到穆戎把自己找来的原因，即使如此，也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穆戎在想什么，她无法看透。
不过从短暂的相处中，她发现男人无意伤害自己。接受到这个讯号的莫柒柒，紧绷的神经悄悄放松下来，连带着她的表情也不再僵硬，而是自然地呈现舒展的状态。
这样就足够，等离开这令人备感窒息的地方，她就能慢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而非处于全然被动，形如走钢索的人一样危险的状态，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为了抵抗穆戎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莫柒柒刻意放任自己的思绪游移。
效果是显着的，可也因此让她错过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兴味，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我想和你谈一桩交易。”男人或许不常说话，顿挫感十分明显。
然而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完全长在莫柒柒的审美上。
所以哪怕对方提出来的内容匪夷所思，莫柒柒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我会认真考虑看看。”
数分钟的沉默过后，莫柒柒给出回答。
不过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男人满意，眉头皱起，他问：“多久？”
莫柒柒一怔。
“一小时？一天？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莫名的，莫柒柒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委屈来。
可很快她就为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摇头，眼前的男人可是穆戎，那个步步为营，城府极深，甚至不惜以自己做饵，斩除异己，最后把怀城各据一方的势力收为己有，成为穆家唯一共主的男人。
“不会很久的。”莫柒柒斟酌道：“待我想清楚，马上就给您答复。”
穆戎安静地凝视她，半晌后，点头。
“好。”
“老板不是坏人。”朱栩替莫柒柒开车门的时候，突然开口：“穆家的情况很复杂，老板他虽然是婚生子，也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可穆老先生是个胡涂的，他对老板，很不好。”
莫柒柒觉得，朱栩的用词已经挺文明了。
虽然穆戎语焉不详，可从他透露出来的只言词组，莫柒柒能猜到大致的情况。
虎毒不食子，穆戎的父亲穆一典却亲手给自己的儿子下毒。
只因为忌惮，还有怨恨自己的无能。
所以他劝阻穆辉不要与穆戎作对，打得其实是一手如意算盘。
因为深知穆辉容易冲动的性格，穆一典怕他知道太多反而坏事，便只点到为止。
殊不知穆辉就是个榆木脑袋，把穆一典的用心良苦当作是对穆戎的偏爱，这才和莫明珠搭上线，想藉薛家与路家的手，把大位抢过来。
其实以穆戎中的毒，加上因为幼时经历造成的阴影，只要穆辉听穆一典的话，老实安分待个几年，等穆戎大限一到，穆家自然就会落到他手里。
又何至于落了个机关算尽一场空的下场？人蠢，那才真是无药可医。
“同样是自己的儿子，穆老先生将爱全给了穆辉，却将恨全发泄在老板身上。”
“当年若非舅老爷留了个心眼，老板他现在恐怕……”
朱栩说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接下去。
按理，以他的身分是没那个资格妄议主人家事的，平常朱栩给人的印象也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却是穆戎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见血封喉，不知替男人挡掉多少明枪暗箭。
可正因为对穆戎的处境知之甚深，饶是朱栩这样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人，都觉得这世道是真的有些不公了。
莫柒柒不是不能明白朱栩的意思，可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再叁思量。
穆戎的提议无疑是诱人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谁都懂，可一来难免会与对方产生感情上的纠葛，二来，非到必要时候，莫柒柒通常不会拿自己当筹码坐上谈判桌。
除非……对方是那个人，话说她刚刚都没来得及看那个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