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虎毒不食子,宫老爷子当真是心狠啊~”
宫墨池没有在意钟鸣的挖苦,而是说道:“有家才有人,如若宫府都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上邪又会如何?怕是会与世子你一样的下场吧!”
钟鸣听出味儿来,疑惑道:“有人在对付宫家?”
宫墨池点头,然后还告诉了钟鸣,如今朝廷正在重查镇北王府叛逆一案。
这个消息将钟鸣震楞在了当场,良久后才说道:“为何?”
这对于钟鸣来说简直无异于平地惊雷,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当初那些人处心积虑,按下铁证,方才把王府覆灭。如今又是为何有了这番变故。
宫墨池说道:“周文若当着朝廷重臣们的面,于圣上面前提出。”
“周文若?” 钟鸣呢喃。这个与镇北王府势如水火的北周宰辅大人会提及这事?属实让钟鸣不敢相信与可笑。
“不信?” 宫墨池瞧着钟鸣这幅模样后说道。
钟鸣摇头:“实在让我难以相信,要知道当年王府覆灭,其中可没少出现这宰辅的身影。” 说道最后,语气带着些寒冷。
宫墨池捋了一把胡子,笑道:“周文若,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不会甘于屈居人下。他既然提出了,自然有其的诉求,此次只怕是想把一国朝政皆聚于手中,将那些不听话的人剔除。”
“我们的那位皇帝陛下就这么干看着?“ 钟鸣一脸玩味儿的说道。
宫墨池一叹:“如今朝政近七层的官员都是那周文若的党羽,已经是积重难返,陛下想必也是无可奈何。”
钟鸣轻蔑一笑:“好一个无可奈何!以前有镇北王府在,尚且能够在朝堂上与周文弱制衡,如今这般局面,也是他咎由自取!”
宫墨池听出了钟鸣语气间对皇上的愤怒。其面色古井无波,继续说道“如今,其实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那周文弱想要对付的,尽数是当年背叛你父帅后,从而加官进爵的人。比如说那莫家、兵部尚书楼雍、镇北将军林苍生等。”
当钟鸣从宫墨池口中听到这些熟悉的家门与人名后,眼中杀机浓烈。恨不得立马能够手刃这些背叛之人。
不过钟敏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有前去北莽,才能够有足够的筹码与那盛京中的各方势力交涉与清算。
“这件事与宫老您设置的这个局有关系?” 钟鸣反应过来后问道。
宫墨池凝重地点头道:“有,并且其中还牵扯了东宫之争。”
钟鸣眉头一皱,怎么这说的越发复杂了起来。不愿原本在见着那三皇子李寰宇时,心中就有所猜测的钟鸣,也是没有太过讶异。
看着宫墨池,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宫墨池也不拖沓,对钟鸣解释道:“如今太子示弱,坊间皆是传闻太子无德,不足以继承大统。而皇上虽然还没有表明态度,但是太子确是越发不受重任。要知道,如果是正常的东宫席位,在皇上如今的年纪与身体状况下,早已经是掌那监国的权利了。何至于垂首东宫这么多年?”
“于是这废储与立储的猜测与谣言便是在臣民之间传颂,也引得诸位皇子觊觎那储君之位。而在众多皇子中最有竞争力的,当属当今的大殿下与在南境历练的二殿下了。而大殿下便是与那周文若亲近;那莫家、兵部尚书楼雍等则是支持的二皇子。可以说,此次周文若之所以提出重查镇北王府一案的原因之一,便是为了帮助大皇子争得那储君的位子。谁在这次博弈中失败,谁便会被清退出这储君之争。”
“而你,钟鸣。你的存在便是左右这场博弈的重要砝码。”
钟鸣不语,那太子殿下他自然清楚,乃是嫡出,位列皇子中的老五。名叫李文殊,生性温文儒雅,实际上是一个贤明广博之人,哪成想如今会是这番处境;而那大皇子名叫李世平,乃是一个颇为阴柔,心细如发的皇子,可谓是锱铢必较;至于那二皇子李兵戈,则是行事霸道,雷厉风行,常常于一言不合之间起杀伐之心。
“宫老还没说这和宫家有何关系,为何要设下这以孙儿性命为赌注的局,要知道,若是苏然与黄老他们无法救治,便是折了那宫上邪的性命了。”
宫墨池说道:“因为我曾是太子老师,某些人怕我这一把老骨头死谏下,会破坏了陛下废储的心意。”
“所以,宫老实际上是站在太子这一方的?” 钟鸣问道。
宫墨池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就我观之,唯太子重德行,仁义礼智孝皆都为皇子中的典范,是一代明君的不二之选。”
“于是你宫家便是成了大殿下与二殿下的眼中钉是吧?”
“没错,我那远在盛京的两个儿子,已然被打压。如今有人欲借那荆文远的手迫害我宫家。我自然是要先发难才行。看看是谁想要我宫墨池的项上人头。”
“如今是哪三皇子李寰宇现身,宫老心中想来已经有了答案。”
宫墨池点头:“那三皇子李寰宇一向以二殿下马首是瞻,想来是那二皇子对我比较顾忌。当然其中可能也有当年我与你父帅走得太近,从而让莫无虑、楼雍等人不安心的原因。”
“经此一事,怕是那荆文远日后对付宫家,会越发肆无忌惮了。” 钟鸣说道。
宫墨池并不多担心:“荆文远不过一介少府,想要对付我宫府,还是不成气候。观那三皇子此行的最终目的不过是那‘驿丞’的职位,安排荆文远暗害我宫府,可能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试探那荆文远的忠心。我想此次后,二殿下那边也不会有多的动作。毕竟现在,他们还要应付那周文若的纠缠。”
“况且,就算荆文远发难,我也有十足的把握将其从少府的位置上拉下来。” 宫墨池胸有成竹地说道。
“是因为那名叫‘珠儿’的婢女?那名婢女应该是宫老你的人吧?”
宫墨池笑着摇头:“不是!不过却能为我所用。”
“我观那珠儿与那荆英台似乎两情相悦,宫老就不怕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她不敢。” 宫墨池斩钉截铁地道。使得钟鸣眼神一挑。
似乎是教导钟鸣一般,宫墨池看着夜空说道:“任何东西于人而言都有三六九等之分,不管是人或物。当自己看重的东西出现对立时,那就必然要做出选择,就要向拿捏着自己要害的上位者臣服。”
“但是人心难测。情势也会随之发生逆转。” 钟鸣反驳。
宫墨池像是对待自己的门生一样,语气平和,但内意严厉:“最难猜是人心,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是这只是对于底层的平民百姓与富绅商贾而言。对于当权者们,人心只不过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玩物,是教化手下人的工具,是胁迫他人的利器。这便是——‘权术’。”
钟鸣眼神一凝,心中似有明悟。
宫墨池看着钟鸣:“你随你父亲,对于权谋不屑,对于权术更是不明。抑或者说是明了这两样东西的,但是却不愿意去这般驱使自己。身在朝局,却只凭借一腔正气,太过天真。这也是你父亲当初败得这么惨的原因之一啊。”
一时间,宫墨池有些唏嘘。
“钟鸣受教了。” 钟鸣对着宫墨池作揖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被谁所算计,从哪东蛮矿场中走了出来。但是你这一路注定充满了杀机,需得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才是。”
“这是自然,此行前去北莽,如若顺利。那么这盘棋局便由我分化楚汉河界。到时候自是一切清算的开始。”
宫墨池眼中似有忧思:“先平安到达北莽再说吧,你如若再不出现,你那大哥怕是要按捺不住了。到时候边患一起,百姓闻听,你纵是有口也再难辩解镇北王府的冤屈。”
钟鸣眼中也是浮现愁绪。不过他相信大哥断不会这般鲁莽做事。
“行了!老头子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听那苏医师所言,明日上邪的病情就会康复,你也是早作打算吧。”
说完,宫墨池便是向着来处而去。而钟鸣也是回了屋去。
翌日一早,等黄老与苏然为那宫上邪再次医疗后,便是向着宫墨池请迟。而宫上邪也是早已经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得知是黄老与苏然医治自己后,心中万分感谢,想要留其多做几日客,却是被二人婉拒。
出了宫府驾着驴车回那山村,一路上无话,钟鸣觉得无聊,便是调笑起苏然来。回头看向坐于驴车后面的苏然说道:“我观那宫上邪醒来后,便是直愣愣地的看着你,恐怕是不怀好意,看上你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 苏然突然听闻钟鸣所言,急声说道。
“我没胡说啊!我们的苏然医师,人长得漂亮不说,心地还好。可谓是那活菩萨。要我看,那宫家少爷属实是配不上你的。” 钟鸣装作一本正经儿的说道。
“你!...”苏然被钟鸣夸得一时羞愤,举起小拳头便是对着钟鸣的背部敲打了几下。“不准乱说,什么活菩萨,羞死人了!”
黄老在一旁听到二人的打闹声,也是掺和道:“那钟鸣你说,什么样的男儿才配得上苏然丫头啊?”
“黄爷爷!” 苏然没想到连黄老都打趣自己,一时不依道。
钟鸣眼眶中到的眼珠滴溜一转,后说道:“我觉得应是于苏然姑娘有大缘分,大恩情的人。”
黄老忍俊不禁:“你小子不会是在暗示你自己吧!年轻人的心思可真多。”
钟鸣一笑,见苏然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索性再加一把火,装作一脸深情地说道:“小生汗颜,自从被苏姑娘救醒后,于风花雪日中与姑娘相见,便是对姑娘一见钟情。姑娘仿佛兮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清丽脱俗,遗世独立。都说‘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有幸结识苏姑娘,是我钟鸣的幸事儿。”
“呀!~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苏然捂着耳朵,摇着脑袋,脸色涨红地看着钟鸣,都快要滴出血来似的。她哪里听过这般浓情蜜意的词?心中羞涩,看着钟鸣那副认真的模样,又是莫名的有点欢喜。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那知钟鸣一改之前那副深情模样,指着苏然对着黄老笑道:“黄老你看,苏姑娘羞涩的模样也当真是娇俏可人呢。”
苏然听了其言,知道自己被钟鸣调笑了,内心羞愤难明,心间有些委屈,撇过脸不再看这一老一少,独自抚平着内心那莫明的难过之意。
钟鸣见苏然眼中似有水汽,知道自己闹大了。便是赶忙道歉,不过却是遭到了苏然的冷眼,一时心中有些愧然。
不过在钟鸣一直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苏然最终还是被钟鸣故作的丑态与讲的笑话给都笑了出来。不过在看着钟鸣之时,眼中情绪复杂。
钟鸣自是感受了出来,不过也不明白是何种含义。
就这样,三人朝着山村的方向,赶着驴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