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年隐去身形,径直走到严府治丧灵堂。
只见那灵堂供桌上方,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上面横批‘望云思亲’,两侧写的是‘良操美德千秋在,高风亮节万古存’,其后则是许多挽联依次摆开。
而在那灵堂正中,则摆着一口上好的乌木棺材,一侧跪着死者的子女孙辈,都在哪里垂泪啼哭。
许晋年没有多看,只是将目光落在那棺材前的灵牌上。
只见上面写着:故先考严讳崇瑞之灵柩。
正是许晋年让勾魂使者来勾的将死之人。
不过之前听那老汉说,这严崇瑞前天还好好的,昨日却突然死了。
而许晋年是八天之前下的差事文书,昨天应该是这严崇瑞的头七。
但这严崇瑞昨天才死,而许晋年派来的两名勾魂使者,却不见了踪影,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晋年睁开法眼,眸光一扫,便将那棺材中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那棺材内,躺着一个身穿寿衣、面容枯槁、年纪约在七十上下的老头,只是生机断绝多时,俨然已经是具冷冰冰的尸体。
许晋年看着那具尸体,眉头皱起。
这严崇瑞之死,是被勾魂使者勾了魂死的,还是自身有问题死的?
如果是他自己出问题死的,那他的鬼魂怎么不在府中?
如果是被使者勾了魂魄,那他们为什么不回阴司,跑到哪里去了?
这里面有古怪啊。
许晋年盯着棺内那具尸体,突然睁开眼帘,发现了端倪,这具尸体不对劲!
许晋年抬手一挥,一股剧烈阴风平地而起,卷的灵堂内纸钱乱飞,桌歪椅倒。
灵堂内外的人一时间惶惶不安,方寸大乱,纷纷惊叫道:“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爹是你回来了吗爹?你别吓儿子啊,你放心你后事我一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你就放心的走吧!”
“爹你是有什么心愿没了吗?”
“还是咱爹的阴魂,看见了咱家里的什么事,生气了不愿意走?”
那严崇瑞的几个子女神色惶恐,议论纷纷。
正说着,突然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脸色惨白,对着棺材不住地磕头:“爹啊,儿就是和小妈取长补短了几次,……可那是她先勾引我的,您找她去,您千万别怨我啊……”
一听此言,前来吊唁的宾客纷纷睁大眼睛,神情玩味。
而那一众死者的子女,也是尽皆愕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很是尴尬。
作为始作俑者,许晋年根本没心情去听严家宅门里这些破事,他手掌一翻,那具乌木棺材便‘哐当’一声从条櫈上翻滚下来,随即一颗颗棺材钉尽皆飞去,棺内的那具尸体便滚了出来。
“诈…诈尸了!”
“不好啦,严老爷诈尸了!”
“快去十里坡请李道人!”
灵堂中人惊醒过来,纷纷大叫着,连滚带爬,一时间跑了个干净。
许晋年走到那尸体跟前,挥起镰刀划了一下,那尸体上的寿衣便破碎开来,露出其中的裸尸。
醒目的是,在那尸体的大腿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而且看那伤口处的皮肉,明显是在此人死后割开的。
许晋年顺着那伤口,看了一眼其中的骨头,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这具尸体的骨龄,分明不超过三十岁,然而尸体的容颜皮肉,却十分苍老,骨和肉的年龄根本对不上。
“代尸之法!”
许晋年眯起眼帘。
这代尸之法,乃是邪道中人所创,就是用秘法将一个活人,必须是青壮年,将其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改变其皮肉容貌。
施法之后,被施法者便会立刻死去,成为一具与目标一模一样的尸体,然后借此来欺瞒阴司,躲避勾魂,以求继续苟活于世的邪术。
这种邪术,在最初的时候,确实瞒过了不少勾魂使者的眼睛,因为勾不到魂魄,回到阴司禀报后,判官复查后认定,大概是死者死后阴魂自然消散了。
最初也没有在意。
直到后来才被阴司中的一位大判官发现,由此便被记录在册,并且注明,这代尸之法虽然能近乎完美地化作该死之人的模样,但皮肉易变骨难辨,像今天严崇瑞这样的,一看骨龄就能立刻明了。
但有的时候,那该死之人的年龄,与代尸之法伪造出来的尸体,年龄相差无几,这时候就要考验判官的水平了。
不过严崇瑞这儿没什么好调查的,眼前一清二楚。
而那严崇瑞,肯定不像那挽联上写的‘良操美德’‘高风亮节’。
许晋年猜测,那严崇瑞可能是知道自己寿数将尽,就想用代尸之法,瞒过阴司。不料却被勾魂使者,按照惯例,在严崇瑞预备好的尸体上划了一刀,露出骨骼,由此事情败露。
而那两名勾魂使者,应该就是因为看破了这事,被那严崇瑞灭杀了。
严崇瑞既然知道阴司勾魂,难道他不知道,即便他杀掉了勾魂使者,后续的判官依然会源源不断的来吗?
难道是那严崇瑞认为,只要他能躲过这几天,阴司就会拿他没办法,让他继续活下去?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找到严崇瑞后才能解答。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知道严崇瑞躲到了哪里。
许晋年纵身一跃,施展爬云之术,顿时便到了延川城上空,低头一看,发现这延川城内外,几乎每一坊每一街都有死气。
还有些其他判官手下的勾魂使者,正在锁拿阴魂,或者是在扯着鬼魂回返阴司。
除了这些,这延川城内还有几道妖气,看来还有些妖怪流连在这都市之中,不过看这妖的气息,都不怎么强大。
“邪气!”
许晋年将整个延川城扫了一遍,终于在城西的北角,一所不大的小院中,发现了一股邪气。
这股邪气十分微弱,如果不是许晋年现在修为大涨,能更大限度的施展法目术,说不定真看不到这里的异样。
那严崇瑞施展的代尸之术乃是邪术,许晋年自然首先要往邪道上追查。
神念一动,许晋年便从云头落下,站到那小院当中。
不过他刚一落地,便察觉到在那屋里有一股不弱的气息。
许晋年没有收敛气息,那屋中的人自然是发现了他,随即便听那屋内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