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筱璕说着话,见承颐的眼神游离,知他的思绪飘远了。遂唤了他的名,问道:“司马承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什么问道?”承颐被姜筱璕忽然这么正式的说话方式带了回来,开口问道。
姜筱璕有些为难,但是却觉得有些话该说出来,得提前让承颐有个准备。遂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身体的姜家和赵家与你父皇有着血海深仇。而你和你七皇叔是因为跟你父皇不一样,并且给了现在所余的赵家和姜家人极大的帮助,才有了现在赵家、姜家与你和司马琰的合作。”
承颐点头,却不明白姜筱璕将这些突然提出来说的目的。问道:“这个我们都知道,为何突然说这个?”
姜筱璕回答道:“在古留乡时,我们两相互交换了秘密,我知道你是转世重生的人,你知道我是借尸还魂的人。我们是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人,我虽不是真正的姜、赵两家的子孙,但这具身体是,他们将我的魂魄召了来,就是希望我帮着他们报仇,再重振姜、赵两家。”
承颐再点头,可还是不明白姜筱璕在这种时候将这些提出来说的意思。只是他没有再开口问,只耐心地看着她,等她慢慢说。
姜筱璕说道:“重振姜、赵两家,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帮着大家。如今姜、赵两家的人,有兵、有地、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至于找你父皇报仇的事,我因为听着你在古留乡时跟我说过,你父皇会在去岁年末就病逝,为了避免你面对两难的决择,这几年,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让舅父将目光放在北地,劝他们先积蓄力量。”
听到这,承颐有那么一点明白了姜筱璕的意思了。问道:“你是因为担心赵家人要杀回隆安城,直面我父皇时,怕我要面对一面是自己的父皇,一面是有冤屈又被自己救助过的同盟者,两头为难,所以这些年才让赵将军一直在北地兜兜转转?”
姜筱璕长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我的灵魂虽然不是赵家和姜家真正的后人,可是这具身体是。毕竟是三百余条人命啊,就算不能感同身受,多少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对于他们想报仇,亲刃仇人的想法,我是可以理解,也无法反对的。”
转而又看着承颐,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我这个肉身的命却是你救的,赵家、姜家现在能活着的人都因为你的救助才有今天。偏偏司马琛又是你的父亲,就算再不仁,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想着总有一日,当舅父打进隆安城,直面司马琛的时候,你定然不能袖手旁观,我又不能不为你考虑。”
“所以,在你听我说前世父皇会在去岁过逝,你就想了出了一个‘拖’的方法。想等我父皇自己病逝,便去了赵家复仇的想法,而我也不必为难?”承颐盯着姜筱璕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说道。
“有这么个意思,但也不能说全是。至少,不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姜、赵两家还真不具备与你父皇直面相对的实力。”姜筱璕回答道,却又极为忧虑地看着承颐,说道:“可现在不同了。”
承颐明白,说道:“现在的姜家创造了大量的财物,赵家有了兵力,有了与大庆朝一较高下的实力。而父皇没有在去岁病逝,如今还活着,那么就有可能会出现让我为难的那一天,对吗?你是在为我担心这个,是吗?”
姜筱璕点头,说道:“我先提醒你,就是让你做一个准备。如今大庆朝正值内乱的时候,大凉国的南凉和北凉都动了起来,舅父也想在这时候效仿吕雄逸偷袭南凉的沮渠猛夏一般,偷袭北凉国,暂时还不会攻向大庆朝。但这不表示不会出现我担心的那一天,你还有一些时间,或者能想出别的方法。”
承颐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还能想出什么别的方法?真到了那一天,或者我就只能面对。”
姜筱璕问道:“你要怎么面对?看着舅父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父皇?或者是舅父他们失败,看着你的父皇再次杀了舅父他们?”
问完这话的姜筱璕直视着承颐的脸,只见他露出惨然的笑意,突然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突然想着象承颐这般善良的人,总是先舍了自己而为他人的人,说不定还有愚孝的因子在身体里存着,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想舍去自己,成全他的父皇……
想到这,姜筱璕有些慌乱,心里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直觉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这种情况一定不可以让它出现’。遂对承颐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可以阻止我们适才说的那种情况发生?”
承颐本来已经放弃挣扎的思绪被姜筱璕这句问话给拉了回来,问道:“什么可能?”
姜筱璕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大庆朝换一个人当皇帝呢?”
承颐挑挑眉,苦笑着说道:“父皇对权力把持欲望不弱,才会忌惮当初的姜家和赵家,冤杀了姜、赵两家三百余口人,想要父皇在生的时候放弃对皇权的掌控,只怕极难。”这话的意思即是,随非司马琛死,否则他不会交出皇权。
“再者,”承颐又说道:“即便是父皇肯交出皇权,无论是我的哪位皇兄坐上皇位,你认为赵将军他们会不想攻入隆安城,停下来讲和呢?”
姜筱璕听了承颐的问话,直盯盯地看着承颐的脸,说道:“你或者司马琰。”
“我或者七皇叔?”承颐眼瞪得老大的看着姜筱璕,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姜筱璕肯定地点着头,说道:“对,我相信如果是你或者是司马琰当上了大庆朝的皇帝,舅父和曾祖一定能放下当日的仇恨,长居北地,与大庆朝和平相处。”
承颐思虑着姜筱璕说的这个可能性,说道:“七皇叔当日就是怕父皇顾忌他手中有兵权,会夺取皇位,故意在战场中伤了脸,失了坐皇位的资格,去了父皇对他的猜忌之心,才得以活命,也才有了后面的实力。”
姜筱璕诧异地问道:“伤了脸的人便不能做皇帝了?”
承颐点头回答道:“除非是开缰拓土的开国皇帝,不会在外形上太过强求,但凡是继承皇位的人,在外貌形容上就算不十分强求俊逸,也会要求没有缺陷。朝臣们不会愿意终日面对一个脸上有疤的皇帝,也不会愿意对着一瘸一拐行走的人跪拜。”说到这,还故意瘸着脚走了几步。
姜筱璕朝屋顶翻了一个白眼,对着承颐说道:“你又不是真的瘸了,我们知道,你父皇也知道你治好了脚。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可不可行。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一个身体没有一点缺陷的司马家继承人。”
听了这话,承颐再度挑了挑眉,问道:“你说的是……”
姜筱璕点着头,说道:“对,他全身没有一点缺陷,又极聪明,好好培养起来,未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