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温水下肚,袁沐清醒了不少。她翻开笔记本,继续介绍着案情。“女人被害的现场,其实还有一个女孩儿,大概7、8岁的样子。只不过她被棉被包裹在床上,他们当时没看见,后来的警察勘验现场时才发现。”
“女人是被长约15CM,宽约3CM的双刃利器刺破内脏失血过多而死。一共被刺了十三刀,最后刀刃都断了。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女孩儿则是被人捂死的,死后还被人整理了衣衫,连头发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
一个处理得像垃圾,一个处理得像珍宝,完全不同的两种心理状态。
纪思安注意到袁沐描述这起案件时刻意回避了袁珊的情况。她知道说出这些对袁沐来说并不容易,所以只是安静地听着。
纪思安真是个合格的听众,自己找对了人。袁沐缓了缓精神继续说道:“凶手作案时穿了雨衣、雨鞋,再加上当晚的雨太大,将所有痕迹都冲刷殆尽。我怀疑凶手是因为发现落下什么东西又返回现场时遇到了……我姐姐。”
“报案人看到什么了吗?”纪思安适时地提问。
“他们没有找到报案人……。他是用公用电话报得警。”袁沐神情落寞。
纪思安仔细回想着那晚简易房内的情形。“你是说招娣和她母亲的情况与五年前的案子一样……。”
袁沐整理一下短发,精神似乎也好了些。“是的。所有细节都对上了。”
“我母亲和姐姐的案子……也是他吗?”纪思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案卷我还没有仔细看,不过受害人的情况很像……。”袁沐说道。
“被害者都是母亲独自带一个7、8岁的女孩儿;母亲都是被粗暴地用刀扎伤至死;女孩儿则都是被捂死。”
“还有处理尸体的方式,大人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女孩儿的遗体则被精心整理过……。从他对待女孩儿的行为上来看,他是怀着愧疚的,不然不会帮她们盖上被子。”
纪思安的大脑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充斥着几乎无法思考。她借着喝水的掩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找我?”
袁沐对上纪思安浅淡的眉眼,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甚是强大,大多数人在面对这些情况时都不能保持冷静。而她却能这样淡淡地反问自己。
“我……我……。”在酒精的作用下,袁沐的脑子还有些乱。是啊,为什么要找纪思安呢?她又不是警察。
“可能……可能因为你跟我有相同的经历吧?”袁沐声很低。
纪思安平静地看着她,淡棕色的眼眸甚至有些冰冷。“你若是想让我帮助你摆脱过往,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纪思安低下头,她的噩梦还在继续,根本无力去帮助别人。让一个已经溺水的人去救另一个溺水的人,这未免太可笑了些。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袁沐有些狼狈地抓起包就要出门。
纪思安拉住她的背包。“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喝多了一个人不安全……今晚就住这儿吧,明早再走。”
袁沐一刻也不想跟这样通透的纪思安待下去,她用力拉了拉背包,却不想纪思安力气很大。
“我……也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场噩梦……。所以我帮不了你……。”话一出口,纪思安竟微微松了一口气。
长时间以来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能宣之于口,对于纪思安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虽然我拼命地想抓住她们,但我……甚至连她们的长相都记不住了。”
袁沐重新坐了下来。“其实记不得也挺好。”
纪思安摇摇头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忘记?”
“是不是觉得忘记了就是背叛?”
“我常常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活下来?如果活下来的是姐姐,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换作是她肯定能记住凶手。她不像我这么无能……。”
“你想不想抓到凶手?”袁沐打断纪思安的自责。
纪思安看向袁沐,眼神中充满炽热。“想,做梦都想抓那个混蛋。”
“那我们合作吧。”袁沐伸出手。
纪思安略犹豫片刻,便将手也伸了过去。两只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纪思安第一次感受到了归属感。她们终是找到了彼此的树洞,可以分享那些伤心过往。
“李木子被抽调到刑总专案就是负责这个案子。我可以从他那里得到调查进展。”
纪思安看着袁沐大概猜到了她醉酒的原因,她也交过申请吧?看来是被拒绝了。
“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破案是迟早的事情。”纪思安对此充满信心。
“情况不像你想得那样乐观,这个案子跟前几起案件一样,凶手在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即使他们用了最先进的设备也没有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袁沐抓抓短发轻声说道。
“什么线索都没有吗?”纪思安迟疑地问。
袁沐将笔记本递给纪思安。“我将调查情况都记在上面了,你先看看。”
纪思安将床头灯打开,就着柔和的灯光仔细地看着袁沐的笔记。
门窗没有损坏……;能在夜里平和地进入现场……;轻易接近死者在对方没有反抗时一击致命……;没有财物损失……;没有性侵……。
排除侵财,排除强奸,仇杀吗?纪思安摇摇头。
袁沐像是知道纪思安所想解释道:“她们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晚上22时左右,不像抢劫,不像强奸。若是盗窃这个时间又有些早。仇杀又不太可能平和地进入现场。”
熟人作案?这四个字从大脑中跳出,纪思安猛地抬头看向袁沐。
袁沐点头:“我觉得是熟人作案。所以接下来,我要利用我社区民警的身份查招娣母亲李香琴的关系网,当然她父亲的情况也要一并调查。”
“招娣呢?她……现在怎么样?”纪思安有些紧张地问道。
招娣现在对于她们来说太过重要……。
袁沐叹气道:“招娣醒了,不过却因为长时间缺氧,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都记不得了吗?唯一的希望之火被熄灭。纪思安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她现在体会到当年那些办案民警的心情……。“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袁沐踌躇地看向纪思安还是开口道:“我想把招娣先安顿在你这里……。”
纪思安瞬间明白袁沐的意思,她期盼着招娣能想起案件的经过。只怕这也是她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之一。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接她?”纪思安没有任何迟疑。
“我先跟领导说说,等她情况好一点,咱们再把她接过来。”袁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