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宋达炳的指指点点下,停在了一家日式料理店门口。
四个人进去找了个僻静的小包间。
霍浔喝了一口茶水,上下打量了许文知一番,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晒成这个样子了?”
许文知说:“我上周刚回国,G市有个项目,导师建议我试一下。”
“至于我现在的肤色,”许文知笑了一下,“你们不觉得有点古天乐那意思吗?”
“你快得了吧,”宋达炳嫌弃地“吁”了一声,“你以前白白净净地多招人喜欢。”
许文知:“哎,你当我想晒成这个样子啊,加州那边太阳毒,美国人又好美黑,商场里卖的那些防晒霜只能防晒伤不能防晒黑,我天天跟着外国小老头跑工地,哪里还顾得上白不白的。”
宋达炳的好奇心从来不用在正地上:“外国小老头很矮吗?”
“不太高,”许文知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就到我下巴吧。”
宋达炳往许文知那边挪近了一些:“诶,那美国姑娘怎么样?”
霍浔朝宋达炳的头上扔去一块餐巾,笑骂道:“你小子不是去过美国吗,还问什么问?”
宋达炳扯下餐巾,揉成一团:“那能一样吗,我去的是纽约,人家是在加州。”
“就那样吧,”许文知轻轻地笑了起来,“我还是觉得中国姑娘好看。”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齐冲。
齐冲觉得许文知简直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在她的印象里,许文知还是白净腼腆、会追着老师问问题的三好学生,完全不会想到,不过三年的时间,许文知就变得如此开朗,说话、动作都有说不出的活泛气。
菜陆续上来,许文知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没正经吃饭了,一通风卷残云。
“我中午就啃了个面包,一直没顾上吃饭。”许文知冲目瞪口呆的三人解释说,“你们不吃吗?”
齐冲连忙说:“你慢点吃,我们在酒吧吃过一顿了。”
“是吗?”许文知看了一眼正在使劲往嘴里塞寿司的宋达炳,“那他?”
霍浔翻了他一眼,一脸糟心地说:“他吃饭不吃到嗓子眼是不会罢休的。”
对于这样恶毒的评价,宋达炳的回应是吧唧嘴吧唧得更起劲了。
这时,许文知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皱着眉犹豫地问:“你俩……应该还没结婚吧?”
齐冲:“……”
霍浔噎了一下,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齐冲:“没。”
许文知:“那就好,我也觉得你们不能这么不讲义气,结婚哪能不请我啊……”
“诶呦喂,哥哥,”宋达炳圆脸上的肉抖动了一下,干笑了一声,“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俩岂止是没结婚啊,早就分道扬镳了……哎,你快吃吧。”
许文知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齐冲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吃这些不噎得慌吗?要不要点杯清酒?”
许文知摆摆手:“不用了,一会还得开车,我喝白水就行。”
齐冲顺手拎起桌上茶壶给他空掉的杯子续上了一杯温水。
许文知偏头看了齐冲一眼,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眼神像是过了电,从齐冲身上虚虚地扫过。
许文知拿起筷子,把最后一块寿司咽了下去,冲三人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许文知拿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临走的时候看向齐冲:“你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齐冲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霍浔,沉默片刻,随后说:“有,走吧。”
霍浔和宋达炳目送着许文知开着车载着齐冲一路走远了,宋达炳终于忍不住问霍浔:“浔儿,你打算怎么着,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继续处?”
霍浔垂下眼,一阵心烦意乱:“嗯。”
宋达炳长叹了一口气,觉得面前就是一团乱麻,这次突然出现的许文知更是火上浇油。
宋达炳:“你就不怕许文知来势汹汹,又把小冲姐抢回去?”
“怕。”霍浔是这么回答他的,然而再没有下文。
他说完,边走边拿出手机。
宋达炳听见霍浔用一种慢条斯理、小刀剜肉的语气打电话给手下的员工:“什么?玻璃幕墙尺寸订错了?怎么了,图纸上的阿拉伯数字看不懂了?是不是要我出钱送你们去阿拉伯进修几年啊,负责人干什么吃的……”
仿佛他身上那一点罕见的人性,也随着齐冲的走远而消散了。
再说齐冲那边,许文知开着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车内却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还是许文知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你什么时候来G市的?”
齐冲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和霍浔分手。
“三年前,”齐冲说,“G市这边挺好的。”
许文知点点头:“确实不错,城市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不是旅游城市,也没有很多外地游客。”
许文知把齐冲载回到公寓下。
他抬头扫了一眼老旧的公寓楼:“你住这?”
齐冲干笑了两声:“对啊,你别看这楼外面旧,里面其实可新了,房东阿姨人也特好,逢年过节还……”
许文知定定地望向齐冲的双眼,那是他在异国他乡朝思暮想的一双眼睛。
他心思一动,开口打断了齐冲的话音:“小水,既然你和霍浔分手了,那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齐冲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以前是我做错了,我太幼稚,自以为是对你好,殊不知那伤透了你的心。”许文知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现在也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了,我相信只要努力工作,完全可以供起夏阿姨的住院费……”
“许文知,覆水难收、破镜难圆都是老生常谈了,”齐冲咬了一下发麻的舌尖,挤出一个酸涩的苦笑,“你这样的海归高材生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齐冲:“人生就是流淌的河,从来只会往前奔腾,你何曾见过倒流的河呢?”
灰败的神情迅速攀上许文知的脸颊:“那你和霍浔还有可能吗?”
齐冲先是一愣,随即很快说:“没有。”
“好,我明白了,”许文知无力地垂下眼眸。
齐冲转过身要上楼,许文知却突然抬起头叫住了她:“齐冲,等等。”
齐冲回过身来看着他:“怎么了?”
许文知:“我能抱你一下吗?”
齐冲怔了片刻,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可以,作为朋友。”
许文知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她,正如多年之前,他们还在大学的时候那样。
齐冲缓缓伸出手,轻轻在许文知背后拍了拍:“文知,外面还有很多好女孩,你肯定会找到真命天女的。”
这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孩,即使现在爱意退散了,留下的也是弥足美好的回忆。
二人在灯下紧紧相拥,却不知远处的一个欣长身影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齐冲忙活一晚上,回到公寓给齐小浔添了饭,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闹钟响起,她才皱着眉从睡梦中挣扎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自己,嘴里塞上片面包,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等齐冲匆忙赶到万豪,却突然发现项目组没有自己的位置——原本位置就不宽松,一个萝卜一个坑。
戴春春如天降神兵一样及时出现,拯救了尴尬的齐冲。
“外边实在是没地方了,”戴春春小心翼翼地在齐冲旁边说,“不过你放心,霍总他一个礼拜也就来一两次,不是每天都在,等三个月后项目一结束,你回销售部,他回美世,不会久留,就是临时……”
齐冲的目光扫过墙角一台很有存在感的空气净化器,又落在门口——这里原本是个杂物间,被张董派人改成了霍浔的临时办公室,房间内的杂物已经被通通清理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顶小资的咖啡机。
这个阵仗实在不像是“临时”。
戴春春词穷,干笑一声,伸手把整齐的头发抓得蓬乱。
她觑着齐冲的眼色,心虚地说:“小冲,买卖不成情分在……不是,那什么……情分不成买卖在……好像也不对……”
齐冲摆摆手:“我知道了春春,我坐哪都无所谓。”
戴春春松了口气。
“霍浔人呢?”
“还没来,”戴春春说,“霍总昨天晚上回酒店挺晚的,我听声音好像还有点喝醉了,诶,你们昨天又喝了一轮吗?”
齐冲一愣,他们四个昨天明明没有喝酒,难道是自己和许文知离开后,他和宋达炳喝的?
齐冲还在愣神,外面突然响起了齐齐的“霍总好”。
霍浔迈着长腿走进“临时办公室”,齐冲一抬眼,正正好好地撞上了霍浔的目光,霍浔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企业太子爷的角色,依然是一身烫人眼的打扮,看得人心里冒火。
霍浔看也不看齐冲,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慢条斯理地坐下来:“万豪开工资是让你愣神的吗?”
齐冲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连忙走到小桌子旁边坐下,打开商业街策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