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知刚一进到派出所,就看到了这个剑拔弩张的画面:“你让他们来的?霍浔,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真是会玩,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霍浔四平八稳地冲他微笑:“不是我,是齐冲。”
“齐冲……”许文知把这两个字反复碾磨在唇齿之间,犹如魔咒,摄取了他的三魂七魄,许文知怔愣在原地。
“对了,这个还你。”霍浔把银行卡放到桌上,并没有直接递给许文知,一扬眉,“也是齐冲让的。”
说完这句,便不再分给许文知任何目光。
霍浔一整衣襟,站起来对一旁的手下说:“行了,好好和许先生赔礼道歉,争取一个宽大处理。我走了。”
许文知在霍浔走到门口时,忽然冷冰冰地说:“霍浔,好好照顾她。不然,我宰了你。”
霍浔没有回头,只是轻笑一声:“那就不劳您费心了。”
打发完许文知,霍浔心情大好,开着跑车直奔齐冲的公寓。
齐冲已经止住了啜泣,两人的说话声却被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打断。
邓芝芝诧异地跑到阳台探出头去,只见破旧的公寓楼下停了一辆明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跑车,霍浔斜靠在车上,非常风骚地对探出头来的邓芝芝露出一圈白牙。
邓芝芝一个哆嗦,立刻吓得缩回脖子去:“是霍浔。他高中的时候也这样吗?”
她回忆了一下,高中时期的霍浔校服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虽然人和没骨头一样总是懒洋洋的,大体上还是个帅气的好学生模样,哪像现在活像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齐冲刚从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出来。
邓芝芝皱了下眉:“小水,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不一定非得用他的钱啊。”
齐冲叹了口气:“不都是因为钱……算了,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下楼看看他来干嘛。”
邓芝芝连忙跟上:“诶,等等我……”
齐冲住的这个小区历史悠久,换句话说就是老破旧,住得多是退休老人和贪便宜房租的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没见过这样的好车。
没过多久,霍浔的跑车旁边就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老太太和嘻嘻哈哈的小学生以及一只小白狗。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太太凑到霍浔身边:“小伙子,这车是你的啊?”
霍浔格外人五人六地冲老太太一笑:“是。”
老太太朝他挤眉弄眼,声音又低又快:“得不少钱吧?”
霍浔面色不改:“还行吧。”
一个扎着红领巾的小男孩瞅了一眼手中的玩具赛车,很快又抬起头:“哥哥,你的车好漂亮,跑起来快不快?”
霍浔:“谢谢你的夸奖,跑起来嘛……还挺快的。”
小男孩打破砂锅问到底:“有多快啊?”
霍浔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窝没到还没自己胯高的小崽子解释发动机、变速箱这些具体参数,只能随口说:“就是……比如你要是湿着头发开车,开上几百米,头发就干了。”
旁边一堆小男生异口同声地发出“哇”的惊呼。
一个老阿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的小伙子,模样一等一的好,干净整洁的衣服,温文尔雅的气质,又有钱,活脱脱就是照着她理想女婿的模样长得,热情地凑上来:“小伙子,你在这里等人啊?”
“嗯,等人。”霍浔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小伙子你有对象没有啊,要是没有,我介绍我姑娘给你认识,哦呦我姑娘不要太漂亮啊,个高腿长,还是硕士毕业,你俩一看就登对……”
旁边的几个阿姨听见这话立马开始起哄:“诶呦喂,我说老张,你快别王婆卖瓜了,你那姑娘可都三十了,这小伙子打眼一瞧就知道才二十多点,你姑娘脾气还大,我住你家楼下天天能听见摔盆砸碗的动静,这没有武松的胆儿都不敢娶回家啊……”
“嘿你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
又一个奶奶围上来:“小伙子,听我的,我有个侄女……”
“去去去,我孙女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七大姑八大姨们乱作一团,齐冲走到霍浔跟前,觉得他活像被妖精围住的唐僧。
霍浔的嘴角轻轻一翘:“不用了阿姨们,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有女朋友。”
周围的阿姨们闻言止住了吵闹,顺着霍浔的视线向前看去,齐冲和邓芝芝并肩而立,两个人凑在一起是说不出的青春靓丽。
方才还要给霍浔介绍自己女儿的老阿姨问出了围观群众的心中所想:“这两个姑娘……哪个……”
邓芝芝飞快地往后撤了半步,指着齐冲:“她,她是。”
众人齐齐打量齐冲,年轻女孩巴掌小脸,凤眼弯弯,气质像是出尘的百合,再想想自家的女儿、侄女、孙女,好像确实比眼前的人差那么一丢丢,于是作罢,意兴阑珊,围观群众逐渐散去。
齐冲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你倒是抢手。”
霍浔十分找揍地一拱手:“一般一般。”
齐冲冷笑一声:“你来这破公寓干什么?这可不是小霍总待的地方啊。”
霍浔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求学态度,认真地问:“那我应该待在哪?”
“咖啡厅、酒吧、高级会馆、赛车场……哪里奢侈你往哪去。”
“是吗?”霍浔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可我觉得这里最奢侈。”
齐冲:“……”
邓芝芝在一旁瞪大了她本来就大的牛眼。
霍浔像是才注意到一边的邓芝芝:“好久不见,邓芝芝小姐。”
邓芝芝猝不及防:“好久不见。”
霍浔偏了下头,格外无害地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吃饭吗?”
邓芝芝:“……”
“我觉得邓叔叔说不定会担心你呢。”
邓芝芝无言以对,只能转向齐冲,齐冲朝她轻点下头;“先回去吧,你都陪我一天了。”
邓芝芝皱了下眉:“那我先走了,你要……有事打我电话啊。”
齐冲点点头:“知道了,放心吧。”
邓芝芝走远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齐冲转过头看着霍浔:“人都支走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上车,带你吃饭去。”
齐冲偏过头去:“我不去。”
“怎么?仙女不吃晚饭吗?”说着,霍浔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上车。”
齐冲:“你是贵人多忘事啊?还是属鱼的?我说了我不去。”
“嘀”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刺穿了齐冲的耳膜,齐冲:“你干嘛!”
霍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上车,我就一直摁喇叭。”
齐冲噎了一下,扫了一眼周围已经有人把目光投到这里来了。她拉开后座车门,就要上车。
“坐前面。”
齐冲一哂:“怎么我坐哪是影响你车里的风水了吗?”
霍浔:“你坐在后面,我会感觉自己像个司机。”
齐冲白眼,狠狠甩上了车门,坐到副驾驶。
幽雅的餐厅里,齐冲对着面前精致的菜肴毫无胃口。
霍浔抬头瞥她一眼:“吃啊,相面呢?”
齐冲皮笑肉不笑:“吃不下,我看见你就烦。”
“这就奇怪了,怎么我看见你就胃口大增呢。”
齐冲:“……”
霍浔:“我再问你一遍,吃不吃?”
齐冲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吃。”
霍浔站起来,去和不远处的服务生低语了几句,再走回来时,身后跟着一起的还有那个服务生,他把齐冲面前的菜都撤了下去。
齐冲搞不懂霍浔要做什么。
片刻,一份同样的菜品被端了上来。
齐冲仰起头问服务生:“这不是一样的吗?”
服务生:“不一样的小姐,这位先生特地嘱咐我们把葱姜挑出来,我们后厨师傅重新做了一份,做好后把小姐不爱吃的都挑走了,您可以放心吃。”
齐冲纳闷,这家餐厅出了名的高冷,提前半年预约不算,服务生还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怎么那么听霍浔的话。
齐冲奇道:“你们怎么那么听他的话,挑来挑去也不怕麻烦。”
服务生尴尬地笑笑:“那个……小霍总的父亲,是我们餐厅的大股东。”
齐冲:“……”
霍浔状似随意地拿起餐巾,擦擦嘴角。
这厮在偷笑。
“小姐,您要是不喜欢这道菜,我们给您换份别的?”
齐冲:“不用了。”
回去的路上,齐冲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霍浔也没有出声打破沉默。
车流如织,跑车停在了十字路口,霍浔专心致志地盯着不停跳动的信号灯,忽然开口道:“后悔吗?后悔了你现在可以离开。”
齐冲一言不发,好一会,她才呓语似的轻声说:“小霍总,这个世界上唯一买不到的药就是后悔药。”
霍浔轻笑:“也是。不过,邓芝芝他们为什么叫你小水?”
齐冲的手肘撑在一侧车窗上,支起下巴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算命的说我五行缺水。”
霍浔轻轻摩挲下巴:“这不就巧了。”
齐冲没有回头,随口问:“什么巧了?”
霍浔没有回答。
?深也,从水寻声。浔,意为水边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