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浔?真巧,咱们又是一个班的同学了。”齐冲拎着刚接的热水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霍浔的一颗心安稳地回到心窝里:“真巧。”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霍浔照常被刘叔接回了家,人逢喜事精神爽,进家门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哪怕一开门就看见沙发上的霍世明,他的情绪也丝毫没有被影响。
霍世明放下手中的报纸,盯住刚进来的霍浔,沉声道:“今天很高兴?”
霍浔不置可否。
“因为和齐冲一个班?”
霍浔的脚步一顿:“你怎么……”
倏地反应过来,难怪教务系统出错了,难怪他突然从三班到了六班。
霍浔低声问:“是你换的班?”
“我联系了你们的年级主任,跟他讲你喜欢原来的班主任,想要继续跟着他,你们年级主任欣然应允,没有一点犹豫。”霍世明循循善诱地对霍浔说,“你看你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一通电话就搞定了。”
“你想说什么?”
霍世明轻笑一声:“我想告诉你,听我的话,我可以轻而易举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当然了,也可以让你失去你所拥有的。”
霍浔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时间就像就蜡烛芯似的,总是不够长,过完一学期,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春节期间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热热闹闹的节日氛围,只有安康地产被笼罩在浓稠的乌云之中。
齐国安坐在办公椅上,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桌面上的合同。
齐民康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双手神经质一般搓个不停:“大哥,你说怎么办啊,现在要打官司,钱收不回来,地也不能用,公司已经周转不过来了。”
齐国安的公司出事了。
去年五月份买的那块地皮,前期顺利地办好了土地出让手续,在安康地产准备好项目报告书和效果图,并投入了大量的启动资金后,本该开始进行招商,谁知横生变故。
地皮的真正的主人从外国回来了。
原来和齐国安签订合同的是主人的孪生弟弟,“真主人”哥哥是富商,常年在国外做生意,“假主人”弟弟不学无术,哥哥为了不让弟弟混吃等死,便把国内的产业交给他打理,让他吃个租金,也不至于饿死。
当齐国安拿着数目可观的土地购入合同找来时,弟弟被丰厚的利润蒙蔽了双眼,想着哥哥已经有万贯家财,心思一动,便起了歪念头。他假装成自己的孪生哥哥与齐国安签下合同。两人长得十分相像,又无人了解过兄弟两个之间的差距,就这样让他蒙混过了关,在钱款到账后,弟弟迅速打包走人。
现在“假主人”携款潜逃,“真主人”不承认合同的法律效力,安康地产陷入了两难境地。
齐国安又着人另起了一份儿合同,想着即使和银行借钱买下这块儿地,也不能让公司陷入停滞,公司一旦停止运转,就离破产不远了,哪知“真主人”根本不想卖地。
齐国安的公司陷入官司,只能靠老本勉力维持运转,齐民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急什么。”齐国安缓缓开口道,“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呢。”
“急什么?大哥!你说我急什么!”齐民康两掌大力拍在办公桌上,“我怕我们血本无归,我怕公司撑不过去!”
“好了!”齐国安大声呵斥住了躁动的弟弟,“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你嫂子在家包了饺子,不说这些了。”
齐冲和齐乐老老实实地坐在饭桌前,觉得今天家里的氛围很是不对,齐国安皱着眉就算了,平时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齐民康也皱着眉,齐冲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犹豫着小声地开了口:“爸,叔叔,你们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啊?”
“小水,你不知道……”齐民康张嘴就要说。
“吃饭!”齐国安大喝一声,用眼神制止了齐民康的话头。
齐冲被父亲的声音吓了一跳,心头的不安感越发浓重,一家人在沉默不安中吃完了晚饭。
齐国安的书房里,“齐民康你要干什么!你要把公司的事告诉小水和乐乐吗?”齐国安用手指着齐民康,浓眉几乎倒竖。
齐民康侧过头,并不直视齐国安:“告诉她们也好,让她们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齐国安沉声问:“什么心理准备?”
齐民康:“做好破产的准备!”
齐国安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齐民康:“住嘴!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一定熬不过这关?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丧气话!小水高三,乐乐初三,都是关键时刻,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
齐冲觉得家里是从未有过的沉重氛围,悄悄跑去问夏意到底发生什么事。
夏意笑着跟她说:“没事,公司出了一点小状况,现在对你来说最关键的是四个月以后的高考,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齐冲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小状况,无可奈何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好加倍用功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十五个小时泡在书里。
就这样,开学不久后的第一次模拟考试,齐冲终于超过霍浔,拿到了第一,齐冲对自己寒假里数日的挑灯夜读收获了回报,深感欣慰。
与此同时,齐国安正在无力地坐在办公室里,他刚刚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霍世明买下了那块问题根源的地皮。
齐国安不解,明明自己带着诚意以及数目可观的合同找到“真主人”时,他果断地表明了不卖地皮的决心,怎么隔了仅仅几个月就转手把它卖给了霍世明。
齐民康火急火燎地走进来。
“风风火火地着什么急。”齐国安最看不惯弟弟这个沉不住气的样子。
齐民康:“大哥,霍世明来了。”
齐国安的后背陡然僵直,呼吸都停顿了。
霍世明?他这会儿来干什么?
齐国安压下满腹的疑问,率领下属迎接了霍世明。
霍世明安静地坐在会客室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豺狼,只要猎物露出柔软的脖颈和肚皮,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一招毙敌。齐国安一直觉得他是个可敬可怕的对手,如今不请自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霍世明温文尔雅地缓缓开口道:“今儿是来给齐兄赔个不是的。”
齐国安目光如刀地落在霍世明身上:“我怎么不知道霍董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霍世明:“这不是抢了齐兄一直想要的地皮嘛,手底下的人也没打听清楚,跟我说这块儿地有前景,我手上呢正好有闲钱,一拍即合,就把这地买下来了。”
齐国安知道,哪里是什么正好、一拍即合,现在这个状况恐怕是霍世明处心积虑谋算的结果。
齐国安轻轻一顿,随后他面不改色地说:“不妨事,一块地而已。”
“是吗,我怎么听说齐兄的公司现在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齐国安的公司现在举步维艰,几乎是业内都知道的事实。
霍世明步步紧逼:“齐兄只要开口,这块地我立刻双手奉上,不要一丝利润。”
齐国安盯住霍世明:“条件呢?”
霍世明掀起眼皮扫视一圈周围站立的下属:“你们先出去吧。”然后看向齐国安,齐国安立刻会意,抬抬手清退了所有人,包括齐民康。
“霍董现在可以说了吧。”
霍世明稍稍往前俯了俯身体,一种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齐国安有些憋闷。
霍世明缓缓地开口:“只要你签了这份并购合同。”
一份薄薄的合同被霍世明推到了桌子上。
“不可能。”齐国安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家公司是他毕生的心血,绝对不能交到其他人手中。
霍世明轻笑一声:“先别急着拒绝,我开出的条件可是很丰厚的,你难道想眼睁睁等着公司破产,然后员工们去喝西北风吗?齐兄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先告辞了。”
齐国安放任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他隐隐发现这块儿地皮从一开始就好像个圈套,把他和他的安康地产都紧紧套牢了,而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那根关键绳索就捏在霍世明手中。
齐国安不知坐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渐黑,刚刚好像隐约听到了警笛声,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要站起来,却感到一阵眩晕,又跌了回去。
秘书急匆匆地跑进来:“董事长,不好了。”
“怎么了?别大呼小叫!”齐国安的心脏没由来地突了一下,猛地站起来。
“一个民工跑来闹事,说自己的弟弟在施工现场发生意外去世,法院判决我们赔偿的八十万一直没给他,”
这件事齐国安早就听说过,他还特意嘱咐特助小陈多给那家人十万块,是他自己掏的。
齐国安慢慢揉捏两边的太阳穴:“我不是已经拨款给小陈让他去慰问家属了吗?话说回来小陈呢?”
“董事长我要说的就是小陈,他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状态,我们根本联系不到小陈。”
“什么!”
“那个民工还挟持了齐总,说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董事长!董事长!”
齐国安感觉眼前一黑,他有直觉,这是一个连环套,从那个具有升值潜力的地皮,真假难辨的地皮主人,霍世明的突然出现,到现在的小陈,他预感到或许安康地产的命数已尽。
齐国安挣扎着伸长了手,想告诉秘书一些话,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两眼一闭,重重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