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门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悬挂于夜空,我一边看着账本一边打着算盘,沉浸在赚钱的满足里。
一道虚浮轻缓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一个身穿黑色大斗篷的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继续低头打着算盘,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不停响着。
“死当还是活当啊?”
面前的人良久都没有说话。
我心中疑惑起来,不耐烦地抬头一看,就看见一张惨白如鬼的脸对着我笑。
“嚯!你这人怎么像鬼一样不发声啊,别笑了,比鬼还难看。”
我不由得说道。
他的笑太渗人了,苍白的皮肤映衬着门外惨白的月亮,真的像只鬼似的,吓得我身体往后一仰。
面前这人听见我的话,果然脸色缓和了很多。
俊秀斯文的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角下垂显得无害可亲,我看了看他觉得还算顺眼,于是耐着性子和他多说两句。
“看你是第一次来吧?来干什么的?”
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突然又耷拉着脸像是哭一样。
我心想这人又哭又笑,该不是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吧?
手里已经悄悄地摸上了手机,准备报警了。
这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像泉水一样清脆。
“我听说你是这里最厉害的缝尸匠,我来找你缝尸。”
缝尸?
我停下了手里的算盘,一双眼睛眯着看他,直到他的头耷拉下去,不敢看我,我才缓慢说道:“你从哪里听说我的名号的?”
不是我没事找茬。
而是经过张家那件事情以后,我对来找我缝尸的人产生了警惕性,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张晓柔那样的人?
花街的规矩,事情只要接了,就算人头落地也要办好,就算被坑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如今不管是谁来找我,我都保持了十分的谨慎,唯恐再被坑了。
这个人低头诺诺地道:“是张晓柔和我说你很厉害,让我来找你的。”
张晓柔?
我的心里突然涌现了一股愤怒的情绪。
这种激烈的情绪对于之前的我来说,是很陌生的,一开始我还会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但是时间久了,就接受了。
只要一听见张晓柔的名字,我就会不由得身体微微颤抖。
在张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很多次差点就命丧黄泉,我怀疑过张家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过最开始来找我的张晓柔,可是幕后凶手竟然就是她!
张晓柔利用我摧毁了张家,我不管她为什么这样做,我只知道她欺骗利用了我,等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清算一下。
“你说是张晓柔叫你来的?你是他什么人?”
这个人低头呐呐地不说话,我对他产生的那一丝好感迅速消失了,只剩下厌烦,一个大男人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子。
“不说就请你出去吧,十八号当铺不接莫名其妙的无头案。”
不再理他,我低头继续打算盘。
算盘珠子的声音响了一会,账本都翻了一页,这个人才呐呐地说道。
“陆家,她在陆家,她说你要是想找她就去陆家。”
陆家?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的母亲就是姓陆,难怪到处找不到她,原来躲到自己母亲的家族里了。
算盘珠子的声音继续响着,我继续打算盘,没有一丝想要出手的打算。
这人焦急了起来,凑上来结结巴巴道。
“你不想去找她吗?”
我冷笑一声,抬起头,心里的愤怒还在。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她算哪根葱?你要是没说是她介绍过来的我或许还能出手,但是你既然说了她的名字,难道不知道我和她之间有仇吗?”
这个人明显得彷徨了起来,绞着手指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不打算再理会他,冷声道。
“出去吧,不送!”
“不不……我我……”
见他那个样子,我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你当真以为我花街的人是好惹的吗?你再不走明天花街的街头又会多一具无名尸。”
他害怕地后退两步,惊慌地看着我,我索性放下算盘,抱胸冷冷地看着他,只觉得很烦躁。
过了一会儿,他才勉强镇定下来,此时我已经打算直接将人打出去算了。
“晓柔说,你要是不去,就让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我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口茶,冷淡地撇他一眼,这女的,有什么好说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你就不想知道银针是从哪里来的吗?”
“砰!”
茶杯被我重重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溢,我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化着。
“你再说一遍!”
“你……你不想知道银针是从哪里来的吗?”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脚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此时我已经没有兴趣再欣赏他的窝囊样子了,心里一阵纠结。
银针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我手上,而缝尸必须用到银针否则必定起尸。
银针的神奇之处我心里明白,但是它从哪来,是谁给我的?在我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只记得是爷爷给我的,爷爷是谁长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了。
二十四岁那年,鬼使夺走了我的银针,我从此不再缝尸,开了这间铺子度日,那天张晓柔拿着银针出现我才答应随她去张家,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但是张晓柔的银针是从哪里来的?
她说是她母亲给她的,也是就陆家的小姐。
现在张晓柔让这个人带话过来,是又想引导我干嘛呢?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呢?
但是关乎银针,关乎我前面二十年模糊的记忆,关乎于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就算是圈套……
我也要跳进去!
至于张晓柔,也不再是我印象里那个腼腆内向的女生了,能策划这么庞大的一个局,能是一个简单的人吗?
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女生,但是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成熟。
“掌柜的,您去吗?”
“好算计啊!缝尸地点在哪里?”
“陆家。”
陆家?又是陆家?
或许这一切背后的真相,我都能在陆家找到。
关了当铺的门,门口停着一辆豪华轿车,我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