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正一到,大厅中所有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所有人都冷不防,大厅中瞬间安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箫声,中间夹杂着琴声淙淙。伴随着琴声的逐渐增强,在大厅一角突然同时点亮许多灯火,旁边坐着一位一身玄衣的琴师。当众人的目光都被光亮处尽数吸引的时候,一面巨大的铜镜将此处的光亮尽数反射到舞台中央,而琴声渐落的同时,舞台上空响起一阵阵空灵的箫声,同时有一个巨大的花篮样的物体缓缓从天而降,里面坐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女子戴着长长的帷帽,坐在花篮之中从天空中慢慢降到台上的过程,绝美如天女下凡。伴随着空灵的箫琴合奏,芷落轻移莲步从装饰华丽的花篮中走出来,箫声戛然而止,伴随着她的转身,突然舞台中间出现许多的彩色蝴蝶,围绕芷落翩翩起舞,同时场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香。这香不似寻常香料,也不像常见的瓜果香甜,闻过之后使人忘忧。在场的众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镇住,随着琴声的暂停,全场静的如同空谷一般,而芷落则如同一株盛放的幽兰,集中了所有的目光。
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包括最初叫嚣着要让美人跳舞的朱大官人,此刻也张着嘴看得目不转睛。芷落站定片刻才回身,转身的同时蝴蝶绕着她形成一个圆环,绕了许久之后才逐渐散去。这段时间里,芷落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让她的帷帽和身上雪白的衣裙随风轻摆,给人如梦如幻之感。人群中低低响起一个声音:“我的天呐,莫不是那月里的嫦娥下凡了?”
停了片刻之后,芷落缓缓抬手将玉箫横在唇边,大厅里立刻响起众人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这曲子婉转缠绵又空旷随性,曲风奇特,就在大家都沉醉在这清新特别的曲子中时,空中突然飞来两只漂亮的五彩鸟儿,拖着长长的尾羽,落在芷落身后的花篮边沿,竟然有和着箫声翩翩起舞之势。这下子大厅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兴奋不已,那位朱大官人更是指着这两只鸟儿道:“这,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鸾鸟?这样的神鸟,只会供神女驱使啊,台上这位难道真的是月中嫦娥仙子下凡不成?”曲罢,两只鸟儿飞到芷落面前摆了摆头尾,如同是在对芷落行礼一般,见芷落玉手一挥,这才扑棱棱离去。
芷落轻启朱唇道:“各位,感谢大家对销红苑的支持,方才这曲鸾凤和鸣,谢谢大家今夜的捧场。从今夜起,每日里销红苑都会有惊喜展现,我们这里不但有美酒、美食、美器,更多美人,美技、美名。小女冰玉,投身销红苑讨个生活,还请焌城的各位员外公子多多关照。小女先行告退,日后请各位常来常往,交给朋友。”说完之后浅浅施了一个万福,便转身去了后面。台下的红姑紧张到把手中的帕子拧成一团,之前兴师动众了好几日,做了今夜这场赏宝会,方才芷落出场已经几次三番掀起高潮,想来今日这名头算是打出去了。可是这毕竟是花楼,芷落就这般轻描淡写便离开,台下这些人到底会怎么样,红姑心中实在是没有底。如果这些人不肯罢休,一定要芷落以真面目示人,或者要她歌舞娱人,自己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场下的反应很快就打消了红姑的顾虑,因为没有一个人在台下闹事,这些平日里吃的脑满肠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官人公子们,今日竟然出乎意料的听话。对于芷落的离开,他们更多的是伸长脖子翘首送别,眼神中依依不舍之意十分明显,等到芷落的裙摆也消失在视线中时,众人似乎反应过来,瞬间将红姑团团围住。这个问方才这位冰玉姑娘到底是谁,那个问这冰玉姑娘什么时候才愿意见客。左边的问这位姑娘是何来历何以惊为天人,右边的问这位姑娘如此神秘到底多少钱才能见一面。听了这些话,红姑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她立刻换上平常里的笑模样,一一应付左右打点,已过子时的销红苑此刻热闹的如同过年一般。
芷落回到房中,丫鬟替她换了舒服的中衣,一边换衣服一边赞叹道:“姑娘真的是天仙下凡吗?能引蝴蝶飞舞就已经十分神奇了,没想到一曲箫声竟然能引来鸾鸟献舞,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而且这身雪影纱穿在姑娘身上,纵然带了帷帽不露面庞,也能将这焌城中所有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实在是太厉害了。”
“呵呵,傻丫头,哪里有什么天仙下凡,蝴蝶也好,鸾鸟也罢,不过都是些小技巧小手段罢了。”芷落一边喝茶一边轻描淡写答道。丫鬟一听芷落的回答反而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芷落面前认真问道:“小姐,你这么说我就更不明白了,您别看这焌城是商贾云集而成的繁荣,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在这里的流行速度可不比都城慢呢。这里的众人也算得上见过世面的,如果是普通的小玩意儿怎么可能唬得住他们呢?再说了,小姐方才的天人之姿,虽然没有露面,却让台下众人都敬若神明,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小姐,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您分明全程戴着帷帽,并未露出一丝丝容颜,这些人却甘愿倾倒。”
芷落放下茶杯,看着窗外的夜空说道:“左右不过人性罢了,他们追求的,不是台上之人的容貌,而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小姐,我不懂。”小丫鬟一脸茫然,摇头说道。
“没关系,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他们其实是被自己的欲望控制罢了,并非我们。”芷落说完便让丫鬟服侍自己洗澡休息了。
今日令人震撼的事情太多,外面大厅的人们久久不愿散去。等到红姑好容易将这些尊神都请走之后,已经累瘫在地,最后是被人搀回房间休息的。所以她并未发现,人群中有一位着深蓝色长衫的公子显得十分奇怪。他并不似众人那般对今夜的各个细节都那般感兴趣,而是皱着眉头坐在桌前一言不发。身边带他一起来的,乃是一位姓苗的公子,看起来十分重视他,见他皱眉便连忙询问,而他并不说话,只是分辨着空气中的清香,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沈兄,沈兄?”苗公子连着唤了好几声,他旁边的人这才回过神来问道:“苗兄何事?”
“我看今夜沈兄格外反常,原本是想带你来散散心的,谁知道来了你反倒更加心事重重了。可是沈兄想起了什么吗?”苗公子看着他说道。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莫名熟悉。这个味道有些熟悉,这曲子也觉得熟悉,就连方才台上那位姑娘,也好似在哪里曾经见过一般。”被唤作沈兄的公子边思考边说道。“这容易,待明日这楼中开放,我带着沈兄再来详细问过。今日夜已深沉,我们这边回去歇息吧。”苗公子说完带着沈公子离开。
从次日起,这销红苑的位子便需要提前预订了,苗公子着人早早订好,带着沈公子来到一处坐下。苗公子家世代经商,几代人的经营,让苗家在焌城的势力也算数一数二,红姑向来十分重视,连忙跟了进来,笑着问道:“昨夜事多,没来得及好生招呼苗公子,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从前应该没怎么来照顾过我的生意啊。”
苗公子笑了笑道:“红姑客气了,昨夜的盛况真是让我记忆犹新,今日带着我这位仁兄再次前来,其实是为了见见昨夜台上戴着帷帽的姑娘。还请红姑行个方便,请那位冰玉姑娘前来一见。”
“哎呀,说到冰玉姑娘,我说句该打的话,我实在也是做不得主啊。那位姑娘可是个有主意的,人漂亮又有本事,老身我实在是没办法让她来见您二位啊。除非她愿意,否则她是谁都不见的。”红姑听完一脸为难答道。
“红姑这话说的不老实,你的园子,你的姑娘,今日在沈兄面前,你告诉我你做不得主,这样的推托之词如何能让人信服?”苗公子面有愠色质疑道。
红姑见苗公子生气了,连连作揖抱歉道:“我的苗公子啊,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敷衍您啊,老身说的句句属实,实在真的做不了那位姑娘的主。我们商量好的,她助我赢回客人,我放她离开,所以严格来说她不是我楼里的姑娘,所以也不归我指挥,我们真的就是合作关系呀。说起这位姑娘,二位那是没见过真人,那通身的气派,绝对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老身也是害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故而不敢太过相逼,而且这姑娘实在有本事,昨日的事便是她一手策划,效果两位也看到了。所以苗公子,我真的没办法按您说的强迫她过来,我可以去说一说,但她未必会见您。”红姑说的正切,苗公子见状也只好试探着看向一旁的沈公子。
“那麻烦红姑把这个送过去,表达个心意,看看那位姑娘是否愿意出来一见。我们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有几句话想要询问,问完就离开。”沈公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玉佩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