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落足足缓了半月在勉强接受这个事实,梅儿和青桃一直跟在她身边,片刻不敢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什么意外。原本刚开始芷落毫无生气,几个时辰都不动一下,是青桃见实在没办法,只得哭着对梅儿说道:“呜呜呜,梅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世子对我有大恩,还没来得及报他就走了,当日临走之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主,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拼了性命护公主安好。可是现在公主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世子要是知道了必定伤心难过,我将来可有什么没脸去见他啊。呜呜呜,公主,奴婢该怎么办呀?”
这段话刚好全都落在了芷落的耳中,她心中一振,是啊,释离开的时候千叮万嘱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薄待了自己。自己当日既然答应了他,就算得上是对他的承诺,既是承诺,便不能违背,否则释哥哥在天之灵肯定也会不安。
“青桃,你别哭了。”芷落轻轻道:“梅儿,去取饭食过来,我吃。”说着努力坐了起来,虚弱的靠在床边,对凑过来的梅儿和青桃说道:“好了,都别哭了,青桃说的对,我既然答应了释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就不应该如此,他若知道了必然担心。我不应该让他不安心,所以你们放心吧,我错了,这就吃东西。”一听芷落如此说,梅儿立刻破涕为笑,冲出去片刻就端了一大桌菜来,青桃扶着芷落来到桌前坐下,虽然她努力吃着,但是能很明显感受到,芷落分明是强迫自己的。
“公主,您少吃些,这几日都没吃饭,怕您受不了。”梅儿连忙劝着,生怕她吃坏了,芷落摆摆手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既然决定振作起来,我就不会让自己轻易有事。不为别的,等一切恢复了,我还要去找他呢。”
就这样将养了半月,整个正月也就过完了。和芷落这边的形销骨瘦不同,除了沈英母女是真心难过之外,其他几房的开心按耐都按耐不住。尤其是花玉蓉,更是高兴的连着几日都合不拢嘴,拉着沈策商议不停:“儿啊,这就叫苍天有眼,那个狼崽子竟然不等我们出手就这么死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现在的形势对我们简直百利而无一害,你刚成婚,如今他又腾出了世子的位置,比我们自己谋划的还要好。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让你爹爹去向皇上请封,把你立为世子。这样,你那手握兵权的岳父宁荣候也要高看你一眼,等一年半载凤英再为你添个儿子,娘也就彻底放心了。”
沈策倒是没有这般高兴,他心中打着的主意其实来自其他方面,在他看来,临熙候世子的位置迟早都是他的,即使释这次没有战死,他也并未十分担心。他更加关心芷落,自从上次除夕家宴上见了芷落之后,他便一直无法忘怀,虽然身边刚刚成亲不久的正妻每日在侧,但对芷落的觊觎却日益加深。初初听说释战死沙场的消息,沈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老天是如此了解他的心思,正在发愁如何才能得到,这么快便给了如此机会,简直就是瞌睡便递过来一个枕头一般惬意。剩下的就是如何让芷落就范的问题,如果换做其他普通人,哪里需要如此麻烦,但毕竟芷落是代表上秦国来和亲的公主,就这个身份横在面前,他多少都要忌惮一二。
除了沈策动了歪心思之后,整个侯府里对这个消息反应最大的就是花锦瑟了。三个月前,她生母得了病卧床不起,加上快到腊月,她便回家伺候母亲至昨日方回转。刚一回来就听到了释战死沙场的消息,这消息对花锦瑟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不过离开了三个月,不但沈策急急迎娶了吴凤英,自己最心仪的沈释竟然也死在了军中,同时失去了两个依附对象,花锦瑟有些手足无措,这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而且筹谋多时的两步本以为能万无一失,结果没想到竟然在短短几月时间内接连落空,如今呆在临熙候府还能如何?沈释已经死了,那世子一定是沈策的无疑,但那吴凤英也不是好相与的,背后的宁荣候府势力也不可小觑。自己不过是个庶女,和吴凤英的嫡女身份无法相比。这个时候,花锦瑟心中是十分怪怨姑母的,虽然姑母口中一口一个心疼自己拿自己当眼珠子一样看待,可这显然是吴凤英未出现之前的情况。一旦出现了这样一个身份背景都更有价值的人,姑母立刻倒戈,毫不犹豫弃了自己,选择了对方,丝毫没有迟疑,这只能说明,血缘和疼爱只是在平常的情况下,只要和自己的利益起了冲突,这些所谓的疼爱就会立刻变得分文不值。这些东西花锦瑟一直都知道,但当自己成为里面的那个人的时候,花锦瑟还是伤心的,她一边悄悄抹泪,一边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狠心,不要再幻想有什么真情,就如同母亲说的一般,如果想握住自己想要的,那就必须狠下心来,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
如今的形势对她十分不利,在沈策这里吴凤英已经尽占先机,即使想要有什么举动,现在也绝对不是合适的时机。沈释那边算是彻底断了念想,再无可能,如此这般的话,要想继续留在临熙候府,要么依附沈策做个侧室,要么只能选择沈筌。不管作何选择,花锦瑟都是气闷的,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慢了一步,眼看十分有把握的事,如今也落得如此被动,生生将一盘好棋走的这样尴尬,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哪怕先拿下沈策也是好的。
不过花锦瑟可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从来只有她不要的,断然没有被吓退的道理。迅速收拾了心情之后,她又鼓起士气,准备暂时先从沈筌这里入手,保证在这侯府中总有退路,然后再等等看,说不定事情还会出现什么转机。再不济,等沈策做了世子,自己怎么也能混一个名分,保证这一辈子无忧,前后在临熙候府花了这么久时间,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柔裹着云帛夹棉的袍子在炉火前取暖,袍子上的风毛随着热浪一起一伏,衬得裹在里面的苏柔面色如玉温柔如水。这就是苏柔的好处,在沈文裕面前,她永远都是柔弱甚至无助的,柔软而怯怯的神情总能得到额外的心疼。也就是靠着这天生的本事,苏柔才能在花玉蓉的严防死守下脱颖而出,这么多年都备受宠爱,还未被主母除掉。此刻她正和贴身的丫鬟聊天:“欢月,如今沈释已经死了,但沈策还在,而且娶了吴家的女儿,一眼可见世子之位很快就是他的。我有时总是不甘心,同为沈家的儿子,我的荃儿生的周正老实可靠,为什么就因为没有从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就注定处处低人一等。我真是不甘心啊。”
“夫人,要是您愿意,咱们也可以想办法争上一争啊。”欢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事在人为,虽然天生命运便不同,但是只要努力,总能有些办法可想,总能有些事可做,不尝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能成功呢?”欢月的话引起了苏柔的兴趣,她眯起眼睛,盯着炉中欢快跳跃的火苗陷入沉思。
“娘,娘,您发什么呆呢?快看看我拿了什么好东西给您。”正在苏柔沉思的时候,沈筌从屋外风风火火的进来,肩头落满了雪花,他兴冲冲捧着个匣子快步来到苏柔身边。欢月接过沈筌解下来的披风,沈筌对苏柔说道:“娘,您看看,这是儿子孝敬您的。”沈筌一边打开盒子递过来,一边跺了跺脚,把靴子上的雪震掉。
苏柔低头一看,匣子里放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她取了一只拿在手中,立刻觉得触手升温。“荃儿从哪里来的玉镯子,看起来倒是真的不错。”苏柔一面往自己胳膊上套一面问道。
“您就别管怎么来的了,总之不是偷不是抢来的,您就好好接受儿子的孝敬就行了,莫问那么多。”沈筌一边烤火一边问道:“娘,方才您想什么呢那般出神?”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的婚事有些发愁,你不像大公子,有侯爷和大夫人做主,最后娶了吴家的嫡女。你原本就不讨你爹喜欢,现在老大不小了也没议亲,这次你三哥去了,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让咱们家再出一个儿子。所以我想着过了正月就去和你爹爹提,让他做主给你议亲,越早越好莫要耽搁。”苏柔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子说道。
一听娘说起自己的亲事,沈筌眼睛一亮,蹲在苏柔膝前说道:“娘,我还是想要锦瑟,我真的是很喜欢她。几个月没见她,我是真的十分挂念,方才我去看过了,她好像瘦了不少,整个人也十分憔悴,我十分心疼,所以我是真的喜欢她,娘,您能成全孩儿吗?求您了。”沈筌的苦苦哀求让苏柔的心软了下来,这次她没有坚持反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傻孩子”。看苏柔没有反对,沈筌心花怒放,他笑着问道:“娘,您真的答应了是吗?那求您尽快和爹爹商议吧,如果能尽快定下来,儿子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听娘的话,好好孝顺您和爹,再不出去惹事让您生气,好不好?”
苏柔闻言笑道:“女大不中留,这儿子大了也一样,为了讨个媳妇,如此费尽心思,从前也没见你说过这样的好话给我,一看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家伙。”
“不会的娘,您说的什么呀,我怎么能是那种人呢。”沈筌闻言不好意思道。